我在賭。
顧家奶奶曾經心臟病發,身邊傭人都在地下室收拾雜物。
千鈞一發的時刻我正好去顧家送還書籍,所幸發現及時。
奶奶被成功救了回來。
顧家家訓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固然上一世顧遠舟早已被憤怒衝昏頭腦,不管不顧弄瞎我一隻眼將我丟在荒山野嶺。
我仍然要賭。
賭我能喚回他的一絲良知和理智。
頭發又被扯住,迫使我抬起頭與那雙盛滿恨意的眸子對視。
「你敢跟我談條件?」
冰涼的手指劃過耳垂落在眼角,按得我生疼。
「陸綿,能與清梨長得有幾分想象,是你的福氣。」
「隻可惜,現在看到你這雙眼,我真恨不能挖了它!」
喉嚨想被棉絮堵住,無法開口。
那枚熟悉的尖刀從他身後抽出漸漸向我逼近。
我絕望地閉上眼。
終是賭輸了。
他恨我沒有對他義無反顧情深似海。
卻是為著另一個女人,多麼諷刺。
下一秒,我的頭被重重推開敲在堅實的雪地上。
發出沉悶的聲響。
「陸綿,你想拿當年之事換你今天平安,算你有幾分聰明。」
「滾吧,別再讓我看到你。」
皮鞋濺起的汙水染了我一臉,我卻如得了赦令般如釋重負跪地不起:
「我說到做到。」
不敢再看他灰敗的臉色,我垂著頭小心繞過他身旁,剛要拔足狂奔。
清冽的聲音卻如同鬼魅般在身後響起:
「等等。」
顧遠舟緩步走上前。
「陸綿,要走可以,把不屬於你的東西統統留下。」
我一愣,這才反應過來。
我身上的羽絨服和棉靴是他托秘書從國外帶來,價格不菲。
我沒有資格穿著這些離開。
動作迅速脫去衣物,我赤腳站在冰雪之上:
「可以了嗎?」
他眼眸森然,語氣無甚波瀾:
「還有。」
那一瞬間,我甚至不知他到底隻是以耍弄我為樂,還是真的不願我帶走任何一樣與過去有關的東西。
我讓他輸了賭注,他恨我入骨,怎會放過任何一個複仇的機會。
我微微閉眼,將毛衣褪去,摘下棉帽,冬天的風寒冷刺骨,仿佛一把銳利的刀切割著肌膚。
不知不覺喉頭酸澀:
「顧總,可以讓我走了嗎?」
四目相對,他眼裏厭惡更甚。
手腕忽被拽得生疼,再定睛細瞧時他已經動作粗魯地取下了那隻伴我許多年的玉鐲。
「你也配帶著它?」
語氣滿含譏諷。
我緊咬住唇,沒讓自己因那無法抑製的痛叫出聲來。
收費站的工作人員似乎午休結束,剛要回到工作崗位上。
他們遠遠瞧見這一幕,探頭探腦地張望著。
雪地裏隻著單衣的我,像極了馬戲團裏供遊客參觀的猴子。
顧遠舟指指前方的路口,嘴角勾起輕蔑的笑容:
「給你一個小時時間,就從這兒離開海市。」
「如果你敢有一點延誤,你的下場一定比它更慘。」
他的手輕輕一揚,玉鐲撞在旁邊的石柱上,摔得粉碎。
「我記得你以前可是長跑冠軍吧,這點路難不倒你。」
他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令人作嘔的垃圾。
藏在衣袖裏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從這兒到隔壁市,開車至少也要40分鐘時間。
而他讓我沿著高速公路一路跑過去。
我突然笑了。
顧遠舟不會知道,重來一世,我隻要活命。
隻要逃離他們身邊,就意味著逃離了地獄。
我埋頭衝進風雪之中。
腳踩過厚厚的積雪,冰涼無比,臉色愈發慘白。
可我的腳步卻未有半分停歇。
許是雪天路滑不變出行,公路上隻零星行駛著幾輛車。
倒是為我增添了幾分便利。
也許是今天唯一的好事了。
我小心翼翼貼著路邊,奮力奔跑。
風聲在耳邊呼嘯,雪花無情向我砸來。
好幾次,我都險些睜不開眼。
漸漸地,我有些喘不上氣了,扶著膝蓋停下休息。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