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生走後,鳳鸞殿內再歸死寂。
殿內空無一人,冷清的讓人害怕。
沈晚寧費力起身,拖著沉重的身軀走到桌邊。
桌上留著幾副藥帖,沈晚寧捧起藥材輕嗅——這些與太醫院一直送來的藥材一模一樣。
沈晚寧垂眸,撕開布包,抖落出裏麵的藥材。
在初穿越時,沈晚寧綁定了係統。
她可以通過係統快速學習一些生澀難懂的知識,譬如藥學、格鬥等。
在四年的時間裏,沈晚寧將係統的藏書庫全部啃完,從而獲得了“實踐”的獎勵。
即她可以將腦內的儲藏知識全部實踐,而非紙上談兵。
沈晚寧的揉搓著藥材,視線最後落在藜蘆上。
這些藥材裏大量充斥著苦參和人參,這兩味藥材多用於補氣血,用在沈晚寧身上倒也合理。
可藜蘆不是。
藜蘆單獨拎出來是一味好藥材,可一旦和人參摻和著服用,藥性相克,會變作慢性毒藥。
沈晚寧恍然大悟。
為何自己明明喝了兩年的補藥,身子不好反而愈發的變差。
明明小杏回回檢查是否下毒時,對方都坦然的攤開藥材,一副得意的模樣。
原來,所有的事情早就有跡可循。
沈晚寧按住心口,終是忍不住,嘔出一灘鮮血。
她癱坐在地,緊緊攥著藥材,自嘲的笑了起來。
她越笑越大聲,最後竟是比哭還難聽了。
沈晚寧明白,太醫院的補藥須得經過層層檢查方可送至鳳鸞殿內。
其中,就需要得到陸羽的點頭。
原來,早在自己還相信陸羽時,他就已經對自己起了殺心了。
哪怕不是殺心,剝奪她的行動能力,讓她成為廢人一個,這或許也是他所想要看的吧。
*
慶典結束前兩日,鳳鸞殿負責值守的侍衛前去占星樓送了消息,說是皇後娘娘已經抄好了往生經,等候聖上去驗收。
彼時陸羽正摟著西林,靠在貴妃榻上笑看戲文。
聽著這話,陸羽臉上笑意收斂些許,問道,“皇後近日可有什麼動作?”
“回聖上的話,皇後整日抄經誦佛,除此以外並無其他表現。”侍衛如實回答。
西林見狀,柔聲道,“皇上,想必姐姐也已經知錯了。這是為喜兒祈福的慶典,不妨還是請姐姐回來收尾吧。”
看西林善解人意的模樣,陸羽不由得揚起笑容:“既然是你的意思,那就照辦吧!”
說罷,陸羽拂袖起身,擺駕鳳鸞殿去看看沈晚寧是否真的悔改。
其實,他是認定沈晚寧一定會向自己低頭的。
畢竟這麼多年來都是這麼度過的。
尤其自陸羽登基後,沈晚寧為了所謂的“鳳儀天下”,對昔日嗤之以鼻的規訓開始變得接受。
她願意為了陸羽去改變自己,甚至是接受那些討厭的東西。
這些足以證明,她根本離不開自己。
陸羽推門而入,有些厭棄地皺了皺鼻子,不滿道,“怎的一股子黴味?搞得這裏哪裏還有寢宮的樣子?”
沈晚寧的咳嗽聲從內殿傳來,隨之傳來的還有她難辨情緒的聲音:“恭迎聖上,臣妾大病未愈,請恕臣妾不能起身叩禮。”
陸羽聽著沈晚寧的話語,滿意點頭:“看來你確實反省了。”
陸羽揭開珠簾走入,隻見內殿空落落的緊,昔日的掛畫、擺件,都已經不知所蹤。
看見自己贈與之物都沒了蹤影,陸羽頓時心生不滿,質問道,“朕給你的賞賜呢?”
床榻上的沈晚寧聲音虛弱道,“臣妾自覺罪孽深重,故將這些身外之物都散去做善事了。聖上,臣妾以您的名義供養了一尊金佛,等慶典結束之日,臣妾想要沾沾光,借勢請金佛揭麵,不知聖上意下如何?”
陸羽方才的那些許不順心也在聽到這話時,悉數消散不見。
他十分滿意沈晚寧的順從,但念在先前沈晚寧的所作所為,他又故作冷漠回到:“此事等欽天監占卜後再議。”
沈晚寧故意又重重咳嗽了幾聲,立馬勾得西林擔憂問道,“姐姐,你身子如何了?太醫院送的藥可都按時喝了?”
沈晚寧淡淡道,“都喝了。”
聽到這話,西林眉眼間有喜色一閃而過。
她極快掩住這份情緒,摟著陸羽胳膊撒嬌道,“陛下,姐姐畢竟是受傷了,身邊無人照顧實在不妥。不如這樣,我那邊有幾個手腳利落的宮女,先借給姐姐用吧。”
陸羽微微頷首,點頭道,“按照你的意思做就是。”
“臣妾就知道,陛下最疼臣妾了。”西林甜甜的靠在陸羽胳膊上,視線的餘光瞥向床簾一角,在確認沈晚寧的視線可以從床簾縫隙中透出後,她便更加肆無忌憚的黏在陸羽身上。
陸羽並不排斥這行為,反而寵溺的拍了拍她的腦袋,哄道,“你也是為皇後著想。”
沈晚寧靜靜看著二人的“濃情蜜意”,如同在看一場瑪麗蘇言情劇。
倘若從看客的視角去看,沈晚寧隻覺著這場劇乏味可笑,就連街角小巷中孩提的家家酒,都遠比這有趣。
看累了,沈晚寧便翻開枕邊的佛經,自顧自地看了起來。
這些時日抄寫經書,一直困擾她的夢魘似乎消失不見。
自孩子死後,沈晚寧頭一遭睡了個無夢的好覺。
醒後,沈晚寧燒掉了孩子的遺物,包括從前她與陸羽一起為孩子準備的物什。
火苗燒的沈晚寧整個身子發燙的厲害,她的心卻一點點變作冰柱,再暖和的烈焰都無法捂熱她的心。
沈晚寧環顧四周,將鳳鸞殿內自己的物什也一並扔入火盆中。
她守著火盆燒了一天一夜,直至鳳鸞殿內一丁點她與孩子的蹤跡都看不到了,她才如釋重負的歎了口氣。
這樣正好,這樣最好。
如是想著,沈晚寧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迷迷糊糊間,她聽見有人揭開了床簾,似乎無奈的歎了口氣,低低說了句什麼。
似乎是“你總是這樣”,又似乎是“無藥可救”。
算了,哪句都無所謂了。
這一切都要結束了,陸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