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暗。
“大小姐,夫人身體不適,喊您過去侍疾。”
自小跟著的丫鬟迎香,滿臉不忿。
“您的身子不好,夫人都不過來看一眼,還讓您過去侍疾......”
江雲螭緩緩搖頭,打斷她的抱怨:“應該的。”
剛出了院門,便看到站在花叢前的一對碧人。
“那藥腥苦,我實在難以下咽,剛剛要不是你喂我,我是萬萬喝不下去的......”
“良藥苦口,你為我病倒,我該照顧你的。”
梵心聲音清冷,卻帶著毫不掩飾的溫柔:“給你。”
他從懷裏掏出一枚蜜餞,輕輕塞進江雲雪的嘴裏。
江雲雪笑容甜蜜,咬著蜜餞湊上去吻他。
他不閃不躲,眼神溫柔。
江雲螭僵在原地,怔怔看著緊緊擁抱的兩人。
自從雲雪為他病倒之後,自從梵心破戒,陛下賜婚......
他們便毫不掩飾想在一起的心。
“正好你在,我有事想跟你說。”
梵心回頭,看見站在不遠處的江雲螭。
“我會娶你,也會娶雲雪。”
江雲雪臉色微紅,眼中盛滿歡喜。
“雲雪為我病倒,如今身子不好,我不能辜負她一片癡心。”
他麵色坦然:“雲雪善良單純,不似你心機深沉,你以後不要欺負她。”
她善良單純。
我心機深沉。
江雲螭聽著他完全相反的評價,心中痛苦難挨,疼的喘不過氣來。
“此事已定,你反對也無用。”
見江雲螭麵色慘白,他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再說。
“我不反對。”
心跳越來越快,喉間浮上腥氣。
江雲螭轉身回了院子,努力咬緊牙關:“幫我跟母親說......今日我不舒服,不能過去侍疾了。”
她緊緊捂著胸口,對迎香叮囑:“明日我再過去伺候母親。”
等到迎香離去,她張嘴吐出數口鮮血。
下凡曆劫,本就妖力微薄,這多年來,為著家人,她付出許多。
心口疼痛難忍,雙腿也傳來隱隱疼痛。
在江雲螭出生之前,父母雙雙做了一個夢,夢見一條神龍在侯府上方盤旋。
他們是知道她有些不同的。
小時候長寧侯雙腿摔斷,江雲螭去侍疾一夜,長寧侯就恢複如初。
因為她用妖力,治好了父親。
長寧侯夫人生江雲雪的時候,難產臥床,也是江雲螭治好了母親的身體。
她也沒有撒謊,江雲螭小時候確實取過心頭血,沒有死。
那血就是取給長寧侯夫人喝的。
可是現在已經不同了。
如今龍心已失,體內這顆破碎的凡人之心,根本經受不住日日取血。
隨著心頭血流失,體內殘餘的那一點妖力,也在漸漸消失。
七日後,這副身體便會氣絕身亡。
不知道什麼時候疼暈過去,再醒來已經天色大亮。
江雲螭匆匆趕去前院看望母親。
“你還好意思過來?”
剛踏進院子,就被江雲雪攔住了腳步:“為何昨日不來給母親侍疾!”
“母親生你養你,你怎麼忍心讓母親受苦!”
江雲螭臉色一白:“雲雪,你何必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江雲雪眼神厭惡,不見一點善良的模樣:“你明知母親生病,隻有你侍疾才能舒服,你卻要推三阻四。”
江雲螭慘笑,那是因為自己心軟,會用妖力把病痛轉移到自己身上,所以她才會覺得舒服。
“我知道你為著梵心娶我的事,在鬧脾氣抗議。我告訴你,沒有用。”
江雲雪笑著露出脖頸上的紅痕:“梵清喜歡我,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你卑鄙下藥,才換了他一夜歡好。可是跟我在一起,不用下藥,他也能身熱情動......”
“別說了!”
江雲螭強忍住眼淚,緊緊捂著心口:“我對你們的情事不感興趣。”
擦幹眼淚,邁進主院。
長寧侯夫人臉色難看,倚靠在床頭:“你若是不願來,不必勉強自己,讓我自己死了就行了!”
“我生養你一場,病了讓你侍疾照顧幾日,你推三阻四,半點不念父母之恩!”
還沒等開口,就迎來母親怒罵,江雲螭“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母親,我沒有不願。”
她麵色慘白,顧不上心口的疼痛:“昨日我本想來的,可是撞見妹妹和梵心親熱......”
“母親,梵心要娶雲雪為妻。”
江雲螭笑容勉強:“這事母親可知?”
長寧侯夫人臉色一僵,罵聲驟停:“雲螭,你是姐姐,她是妹妹。你們姐妹娥皇女英,也是佳話。”
“再說了,雲雪和梵心兩情相悅,如果不是你橫插一腳,他們才是恩愛夫妻,你不要得了便宜還不知足。”
是你橫插一腳。
不要得了便宜還不知足。
“梵心不嫌棄你手段卑劣,還願意娶你。他們願意容你,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這本就是你欠他們的。”
屋裏死一樣的寂靜。
江雲螭雙腿疼痛,隻覺荒唐可笑。
她緩緩點頭:“母親說的對,我欠他們,我該還。”
“我願意解除婚約,成全他們。”
話音剛落,長寧侯夫人手中的茶盞狠狠砸了過來!
隻聽“啪”的一聲,茶盞碎裂,瓷片飛濺。
江雲螭身上淅淅瀝瀝滴著茶水。
額頭上,鮮紅的血液緩緩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