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椅子上,滿腦子都是楊老師失望的眼神。
我想解釋,可媽媽手裏的雞毛撣子率先落了下來。
我像個老鼠一樣被打得四處亂躥。
妹妹坐在輪椅上,拍手大笑,好像在看一場好玩兒的遊戲。
這樣的生活,我從小學過到了高中。
我身上的傷痕基本沒有斷過。
一年四季,不管多熱我都穿著長袖。
我不愛說話,不愛社交,一天到晚悶著頭做題。
同學說我孤僻,老師叫人回答問題也不愛叫我。
我坐在了垃圾桶旁邊,成為了班級裏的隱形人。
高中周末的晚自習是自願上的。
這兩天,教室往往沒什麼人。
我做著一道難解的數學題。
突然,一個不明物體朝我飛來。
那是一個塑料瓶,瓶子巧的落在了我的頭上,發出一聲沉悶的砰聲。
頓時,一陣嬉笑聲在教室響起。
一個男生合起手掌,笑嘻嘻道:“不好意思啊,瞄歪了,麻煩幫我扔一下。”
我看了眼那塑料瓶,沒理,繼續做題。
有人切了一聲,推了一把那個男生,說道:“你和她廢什麼話啊,她能理你才怪了。”
“連自己親妹妹都能下手去害的人,你可離她遠點吧。”
我寫字的手一頓,筆尖在紙上戳了一個洞。
頓時,班級裏響起了竊竊私語。
他們的話像石子般朝我砸來,砸得我頭破血流。
我推妹妹滾下山的事,越傳越邪乎,越傳,越像是真的。
我好像真的做了那樣的事。
我還記得,那晚夜色很濃,隻有一輪彎月發出亮光。
妹妹的眼神很冷,那是一個七歲的孩子的眼神。
我拿筆的指尖泛起了白。
練習冊多了幾道皺痕。
我很想上去,撕了他們的嘴。
可我終究沒有付諸行動。
撕了這張嘴,還有一百張一千張,堵不完的。
我看著那道快被解出來的題。
頭一次,我如此強烈的想要離開這裏,離開這座小縣城。
我想走得遠一點,去到這些謠言傳不了的地方。
最後一道下課鈴聲響起。
我起身收拾書包,走時,教室已經沒人了。
今晚的夜色很濃,和七歲那年一樣的濃。
我回到家時,媽媽和妹妹正在客廳看電視。
旁邊坐著一臉頹敗的爸爸。
我開門的動靜讓他們齊刷刷的朝我看來。
出乎意料的,妹妹沒有嘲諷我,媽媽也沒有罵我小賤人。
他們看了我一眼,又收回了視線。
今晚家裏的氛圍有些凝重。
媽媽冷哼一聲,“自己跟你的好女兒說吧。”
爸爸抹了把臉,眼眶有些紅。
我心有不好的預感,手下意識的抓緊了書包帶子。
爸爸歎了口氣,朝我招了招手:“江寧,過來。”
我一步一步走向爸爸,像是在走向我命運的終端。
“爸爸。”
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聲音沙啞。
“江寧啊,你今年讀高幾了?”
“高三。”我聲音很小,有些緊張。
爸爸又歎了口氣,點了根煙抽了起來。
直到煙快燒完了,我也被煙霧阻擋,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爸爸的聲音卻很清晰的傳進了我的耳朵。
他說:“江寧啊,爸爸供不起你了,你明天別去上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