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雲似鉛,沉甸甸地壓在天幕之上,寒風仿若脫韁的野馬,陡然間呼嘯而起。
俄頃,一聲驚雷似要將蒼穹撕裂,緊接著,傾盆大雨如天河決堤,洶湧而下。須臾間,神都洛陽便被這浩渺的雨幕所吞噬,淪為一片汪洋澤國。
彼時正值夜深人靜,城中諸般營生盡皆停歇,家家戶戶皆已沉浸於夢鄉之中,唯有那深巷裏巡更人的吆喝聲,還在雨幕中若有若無地飄蕩。
洛陽城內,一座朱門大戶巍峨聳立,府邸之中,狄仁傑正襟危坐於書案之前。
他雙眉緊蹙,似在沉思著什麼,神色間透著凝重與莊嚴。少頃,他緩緩鋪開紙張,手中狼毫筆飽蘸墨汁,繼而奮筆疾書。
“陛下禦臨天下,秉持明罰敕法之旨,誌在四海之內無有冤獄。然岐州刺史雲弘嗣之獄,其間疑竇叢生,隱有蹊蹺。臣聞來俊臣未曾詳加審訊,便倉促捏造假案以聞聖聽。夫刑獄之事,關乎生死,猶如泰山之重,不可不慎之又慎。”
狄仁傑筆鋒縱橫,直抒胸臆,意在上書勸諫武則天暫且延緩對雲弘嗣的審訊。
“狄福,速去備轎,吾要入宮麵聖。”狄仁傑言罷,便欲起身更衣出府。恰在此時,一人仿若一陣疾風,自外徑直步入。
此人年約二十,身姿挺拔,仿若修竹,身高九尺有餘。麵如凝脂美玉,劍眉斜飛入鬢,雙眸恰似星辰璀璨,背後負著一柄長劍,劍身通體湛藍,幽光隱隱,仿若藏著無盡的秘密。此人正是狄仁傑的貼身護衛衛瑛。
狄仁傑見狀,腳步頓住,目光如炬,望向衛瑛。
“大人,雲府出大事了。”
衛瑛的眼眸之中,哀傷之色如潮水般湧動,狄仁傑見此情形,心中已隱隱猜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幽幽長歎一聲:“可是來俊臣對雲大人痛下殺手了?
衛瑛微微頓了頓,遂將外出探查的經過娓娓道來:“大人,卑職依您吩咐前往禦史府探尋消息,孰料剛至彼處,便驚聞來俊臣以謀反大罪,將雲大人斬首示眾。非但如此,那來俊臣竟還要對雲大人的家眷痛下毒手。”
狄仁傑聞言,手捋頷下銀須,麵龐之上怒色乍現。
“哼,此賊欲斬草除根,行事果決狠辣,真不愧為本朝第一酷吏。其如此囂張跋扈,無非是倚仗聖上對他的寵信有加。”
“大人,如今當如何是好?”
狄仁傑未及深思,當即令衛瑛火速出府,暗中全力保護雲大人一家周全,自己則乘坐轎輦,匆匆入宮向武則天請旨。
轎輦行至宮門,卻被一將領攔了下來。此將方麵大耳,口若滄海,臉膛恰似鍋底般黝黑。一口牙齒參差不齊,說話之時,仿若狂風呼嘯而過。
轎子穩穩停住,狄仁傑朝著那將領朗聲道:“何監門,吾有要事亟待稟報聖上,煩請你速速打開宮門。”
何監門咧著那張大如蛤蟆的嘴,衝著狄仁傑露出一絲笑意。
“吾當是何人,原來是狄閣老。此刻正值三更半夜,聖上已然安寢,況且聖上早已降下旨意,任何人皆不得驚擾。”
“何監門,難道連我也不例外?吾所言之事務,實乃萬分緊急。”
何監門聞聽此言,漫不經心地揪了揪那稀疏的胡須,繼而輕輕吹了口氣。
“閣老,您這是怎的?連吾言都聽不明白了?吾已言明,任何人皆不可。聖上乃天子之尊,驚擾其安睡,便是逆天而行,您口中之事再大,又怎大得過聖上的休憩?”
“事出反常,必有妖邪。”
狄仁傑心中暗自思忖,這何竟身為監門,往日裏對自己這當朝宰輔向來禮敬有加,如今卻言辭傲慢,舉止跋扈,其背後定然隱藏著不可告人的陰謀。
狄仁傑垂手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和顏悅色道:“何監門職責所在,本閣自是能體諒你的苦衷,也罷,那吾便打道回府。”
何竟望著狄仁傑遠去的背影,朝著暗處吹出一聲尖厲的口哨。片刻之間,一群暗影仿若鬼魅一般悄然而至,若非親眼所見,實難察覺其蹤跡。
“何將軍,狄仁傑定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為首的蒙麵歹人,悄然靠近何竟,壓低聲音提醒道。
何竟眉毛一揚,聳肩冷笑數聲。
“眼下來俊臣正全力對付雲府,咱們正可趁此渾水摸魚,你們可知該如何行事了?”
歹人頭領微微頷首,旋即帶著一眾手下先行離去。
雲弘嗣之死,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刺入雲府眾人的心中,整個府邸沉浸在悲痛欲絕的氛圍之中。合府上下,男女老幼皆身著縞素,哭聲震天,淚如雨下。
然而,尚未從失去親人的劇痛中緩過神來,又一噩耗如洶湧的波濤般接踵而至。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仿若驚雷般打破了這寂靜的夜晚。伴隨著府門被轟然撞開,一夥公差如惡狼般衝了進來
。這些人一入府內,便肆意胡為,踢飛狗兒、攆跑雞群,見屋便闖,見櫃便翻,逢人便打。若不是身著禦史府的服飾,簡直與那窮凶極惡的強寇匪首毫無二致。
雲夫人見此情形,蓮步輕移,抬手輕輕抹去粉黛之上的淚痕,朝著為首的將領微微欠身行禮。
“將軍,敢問諸位到此,所為何事?”
那將領手握文書,口中高呼:“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查雲弘嗣心懷不軌,包藏禍心,謀逆犯上,其罪大惡極,所作所為已觸國法之天威,亂朝綱之正統。其家屬依律當連坐受罰,以儆效尤,彰顯國法之嚴明,昭示社稷之綱紀。欽此
將領宣讀完聖旨,目光橫掃身邊眾人。
“來人,將犯臣家眷一並拿下。”
“蒼天啊!吾等冤枉啊!”
婦孺老幼的哀嚎聲與兵士的嗬斥怒罵聲相互交織,令這原本肅穆的祭奠儀式更添幾分淒涼悲愴。
轉瞬之間,一眾男女皆被打入囚車。
“頭領,可要將此處付之一炬?”
一人壓低聲音詢問,其聲細微,幾不可聞,然衛瑛聽力過人,卻聽得真切。
僅憑此點,衛瑛便斷定這些人絕非朝廷公差,實乃歹人假扮。為探究竟,衛瑛決意暫且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你這蠢貨,如此行事,豈不是不打自招?”將領瞪大銅鈴般的雙眼,對著那人厲聲訓斥,其表情猙獰,仿若欲將其生吞活剝。
將領帶著一行兵士,押解著雲家眾人向城郊緩緩而去。
雨珠如注,紛紛灑落,道路泥濘濕滑,那些戴著手銬腳鐐的犯人,一路之上跌跌撞撞,麵頰、雙手、膝蓋之處,早已傷痕累累。
雲夫人見所行之處,地處偏僻,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心中疑竇叢生。
“你們欲將吾等帶往何處?即便吾等有罪,亦當對簿公堂,來此荒郊野外,卻是為何?吾觀諸位行事風格,絕非禦史府之人。”
“哈哈哈,夫人果然聰慧機敏,一眼識破。然即便如此,你等亦是在劫難逃。”將領勒住馬韁,目光之中閃過一抹狠厲決絕。
“殺光這些人。”
歹人們齊聲呐喊,亮出兵刃,如潮水般朝著囚車狂奔而來。
雲夫人麵無懼色,櫻唇輕啟。
“你們這些惡賊,還有那來俊臣,吾即便化作厲鬼,亦不會放過你們。”
將領斜睨雲夫人一眼,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夫人,莫要在此徒逞口舌之利,你等即刻便將成為吾刀下亡魂,還妄談何報仇雪恨?”
將領說罷,拔刀出鞘,那配刀寒光閃爍,仿若毒蛇吐信,令人膽寒。他猛地一刀劈向雲夫人。
雲夫人怒目圓睜,坦然靜待死亡降臨。
“你這惡賊,遲早必遭報應。”
眾家眷亦對將領破口大罵。
正值將領的長刀,即將劃過雲夫人脖頸之時。
隻聽“嗖”的一聲,仿若流星劃過夜空,一枚梅花鏢疾如閃電,精準無誤地打在將領的手腕之上。
“啊!”將領手腕劇痛,配刀脫手墜地。他低頭望向手腕,殷紅鮮血汩汩流出,疼痛難忍。
“何方鼠輩,竟敢暗器傷人,有膽量便現身出來。”
他環顧四周,唯有時而呼嘯而起的風聲,此外再無半點聲響。
待將領與眾兵士回過神來,衛瑛已然如天神降臨,出現在雲夫人的囚車之前。
衛瑛身姿英挺,一襲黑色勁裝更襯其冷峻氣質。他麵沉似水,雙眸卻寒芒閃爍,仿若冷電,橫掃在場一眾歹人。
將領手指衛瑛,怒聲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壞吾好事?”
“取你性命之人。”
將領聞聽此言,仰天狂笑。
“小子,蚍蜉撼樹,不自量力。吾等眾人,一人一刀,轉瞬便能將你剁成肉泥。”
“哼,一群烏合之眾。”衛瑛冷眼斜視將領,神情中滿是輕蔑不屑。
將領惱羞成怒,大手一揮。
“上,給吾宰了這小子。”
眾歹人得令,仿若洶湧潮水,層層疊疊衝向衛瑛。衛瑛瞬間陷入重重圍困。
雲夫人與府中家眷皆為衛瑛的性命憂心忡忡。
“壯士速走,莫要因吾等枉送性命。”
衛瑛腳下生風,手中長劍仿若蛟龍出海,靈動自如。他身形輕移,巧妙避開一名歹人的淩厲進招。旋即反手出劍,施出一招“將軍掛印”。
寒芒乍現,衛瑛背向歹人,卻一劍精準刺中其咽喉。歹人慘叫一聲,倒地斃命。
“夫人,您且寬心,待吾稍時便將這些歹人盡數剿滅,救您等脫險。”
將領見衛瑛背後出劍,竟能一招製敵,心中不禁大驚失色。他深知,今日是遇上了絕世高手。
將領所接乃死令,不成功便成仁。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衛瑛的出現,將他的計劃全盤打亂。若不能將雲府之人斬草除根,他們亦是死路一條。
想到此處,將領倒吸一口涼氣,對著眾歹人高聲下令。
“弟兄們,今日吾等若不能完成使命,後果如何,你們心中自知。既已到了背水一戰之境,索性與這小子拚個魚死網破。吾就不信,吾等這許多人,還製服不了他。”
將領猛催戰馬,戰馬長嘶一聲,四蹄騰空,仿若離弦之箭,朝著衛瑛撲去。
“踩死你。”
將領圓睜怪眼,口中叫罵不絕。
衛瑛見戰馬奔來,卻不慌不忙,鎮定自若。
待戰馬與他近在咫尺,衛瑛施展“的盧躍溪”絕技。他整個人借著精妙輕功,仿若青雲直上,升至半空之中,身形不停,一記鞭腿如狂風呼嘯,迅猛掃出。
腿風淩厲剛勁,不偏不倚,正中將領胸口。將領仿若斷了線的風箏,從馬上直直摔出,口吐鮮血,周身氣力仿若被抽幹,莫說再戰,便是起身亦是奢望。
衛瑛正欲上前擒拿將領,豈料將領竟拔刀自刎,血濺當場。
其餘歹人,與衛瑛糾纏一番後,自知己方難以取勝,亦紛紛自刎。
衛瑛仔細搜查將領衣物,從其貼身衣袋之中搜出一塊禦史府的令牌,另有一塊碎羊皮。
他小心翼翼收好令牌與碎羊皮,而後救了雲夫人與一眾家眷,將她們安置於一所古刹之中,旋即回府麵見狄仁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