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尹老爺子手裏那把大錘子,在他生氣地時候,總是晃來晃去的,任何人都怕他晃飛砸到自己。
十裏八村的人都懂,千萬別招惹尹老爺子為妙。他們樓家村,小毛賊啊盜竊賊,他們聽到尹家老爺子的大錘托塔天神名聲,也隻好繞道而行。
這麼多年來,樓家村平平安安,沒有賊敢惦記他們村,得多謝尹老爺子那河東獅吼。
“你和我一起去我家作坊找老爺子,你故意談些創業成功的人和事,老爺子對創業還是非常感興趣。畢竟你是我們村一個創業成功的人士嘛,我家老爺子還是比較認可你的。等時機成熟,我再向老爺子提辭職創業的事情。”
尹德芳說的是實情,尹家老爺子確實對村裏這個創業成功的娃刮目相看。
看到樓貴根家的廠子建起來,賺了不少錢,他家的新房子又造了好幾層樓,是村裏致富的榜樣。包括自己發小老村長兩個兒子的廠也賺了不少錢,房子也是造得非常氣派,大而高,差不多六七層。尹老爺子雖然心裏多少有些羨慕,但是依舊倔強地傳承著祖傳的五金冶煉技藝,守護著這一方土地上古老的五金冶煉技藝。
但是,他是一個要強的人,自尊心也很強, 他不會輕易在自己的兒子麵前表露心思。
尹老爺子一個人在一邊的時候,他總是私下安慰自己,他認為,一個人一輩子的衣食富祿是天定的。
幾個兒子雖然本分,好歹各自有一碗飯吃。二兒子尹德芳端著單位的鐵飯碗,雖然兒子們沒有大富大貴,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內心倒是很安然。
盡管樓貴根想幫忙,但是內心還是非常猶豫,畢竟尹老爺子很難被說通。看到發小尹德芳那乞求的眼神,不幫忙又於心不忍。
“嫂子同意了嗎?”樓貴根又問。
“你嫂子那裏,我覺得問題不是很大,畢竟你嫂子是一個通情達理的女人。”尹德芳有些自信,畢竟同床共枕多年,媳婦是理解他的。
“跟你說實在的,創業不是那麼容易成功的,你一旦辭去了公職,再想回去,根本回不去了,現在單位可沒有停薪留職這個政策了。你要曉得其中的厲害。”
“我曉得這其中的厲害。”
“你單位領導同意嗎?”
“等我家老爺子和媳婦同意了,領導那裏,放在最後一步。”
“嗯,這還差不多,做事就要靠譜。不過,你選一個黃道吉日,把老村長也請到你家,老村長畢竟是尹老爺子的發小,尹老爺子比較聽老村長的話。我擔心一個人去說不動你家老爺子。還有,把你幾個叔叔和姑姑也叫上。”
“好。等村裏做戲的時候,怎麼樣?”尹德芳內心有些激動,這事兒有發小幫忙,成功了一半。
“行,就這麼定了!”
浙江大地,村民都喜歡把婺劇團請到自己村裏做戲。大家聚在一起,就像過盛大的節日一樣,吃過晚餐,村民老早就到戲台前等候。
請中月集團旗下的婺劇團來村裏做戲,需要一大筆經費。要麼是村裏資金雄厚的企業家讚助,要麼是村裏幾個有錢的企業主聯合請,或者由村委會直接出錢請。
好消息來得很快很及時,村裏準備在本周末做兩晚的大戲。
尹德芳覺得機會來了,好久都沒有和家裏的親戚聚會了,他和自己的妻子藍彩霞一商量,決定趁此機會,做肉麥餅宴席,大宴賓客。
妻子藍彩霞也是單位的,通情達理,兩人準備了豐盛的食材。準備在方岩山腳下的尹德芳老家大擺宴席,招待前來看戲的親戚朋友。
尹德芳覺得怎麼也不能瞞著自己媳婦,他首先對自己媳婦說出了自己多年壓在心底的想法。
“我想辭職當銀匠。”尹德芳開門見山。
一開始,藍彩霞一聽尹德芳的想法,她著實嚇了一大跳,她趕緊用手摸摸尹德芳的額頭,又用手摸摸自己的額頭。道:“咦,你沒有發燒啊?哪根神經出了問題?”
“我是真的想辭去公職,一心一意做銀壺。”尹德芳神情堅定,他看著一臉詫異的媳婦,他繼續道。
“你有毛病吧,在單位幹得好好的,雖然不能大富大貴,但求一個溫飽還是可以的啊,你辭職了,靠我一個人養家?”
媳婦眼睛瞪得老圓,她怎麼也想不通,在事業單位做得好好的尹德芳突然提出辭職。
尹德芳說,他看到一把精致漂亮的韓國工藝銀壺,價格是7萬,他有信心打造出那種精美的銀壺。他要創業,成立一個銀壺工坊,專門做工藝銀壺。
“你想過沒有,銀,屬於貴金屬,如果你打造出的銀壺,誰買你的呢?賣不出去,銀壺堆在那裏,你沒有錢,怎麼維持作坊的運轉?即使我同意你辭職,你現在連一把普通的壺都做不出來,如果你老爺子聽到你想要辭職這些話,估計他老人家會把你的腿打斷的,你信不信?”媳婦繼續質疑。
“這個你不用擔心,工藝銀壺肯定有市場,時間會證明一切的,我對做銀壺真的有興趣而且非常有把握。”
“如果辭職了,你就再也回不去了。你就成為一個失業者,孩子們大了,各種費用也多起來,你要想想後果是什麼,興趣能當飯吃嗎?”妻子藍彩霞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她的擔憂不是多餘的。
尹德芳有自己的打算,他對自己媳婦繼續說道,他是借這次村裏做戲,趁此機會,向自己的老爺子攤牌,自己要辭去公職,做一名銀壺工匠。資金萬一周轉不開,發小樓貴根也會幫他。
“喔,原來你請客是套路我的呀,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會陪你買菜了!”
藍彩霞假裝有些生氣,她知道自己勸他,是勸不住的。做工藝銀壺,尹德芳在藍彩霞耳邊念了不下幾百次,都差念出老繭了。
“媳婦,你不要生氣。做銀壺,我真的有把握。畢竟我出生在工匠之家。血液裏流淌的是五金工匠血液,如果再不傳承工匠技術,這一門古老的技藝要失傳了,我可不想當一個千古罪人。”
“你不想當罪人,就可以犧牲我一個人了?”
媳婦藍彩霞撅著嘴巴,她真的不想讓丈夫尹德芳冒險做工藝銀壺。做工藝銀壺需要大量的資金不說,銀壺的銷路根本不靠譜。天底下,誰願意拿幾萬買一把銀壺?然後買回家,當成菩薩一樣供奉,誰願意當這樣的大冤種?
“媳婦,你信我一回。如果做工藝銀壺真的失敗了,我還可以到發小樓貴根的廠裏去當一名普通的打工仔,絕對餓不死!你想啊,哪個人不去創業就會成功的?”尹德芳連最壞的打算都想過了,退路也找好了。
“我難得管你了,等你家老爺子用錘子把你錘醒吧。原來你請客,是帶著這個目的請客的?”
“嘿嘿,你算同意啦?”
媳婦藍彩霞不再說什麼,該擀麵的擀麵,該包肉麥餅的包肉麥餅,看到案板上的肉麥餅包得不多,她說道:“我去叫嬸嬸她們過來幫忙,不然做的肉麥餅不夠你們這群大老爺們吃!”
走在路上,媳婦藍彩霞想,自己也拗不過丈夫尹德芳,她倒是希望尹老爺子用錘子捶醒這個28歲還愛做工匠夢的丈夫。
丈夫尹德芳是一個非常執拗的家夥,他確實喜歡琢磨五金器具,每次一回到老家,他就在尹老爺子的作坊裏敲敲打打。
尹德芳決定要做的事情,八匹馬都拉不回來。即使自己反對他,反對也是無效的。
一個男人,他想闖一片天下,當妻子的除了隻能支持,還能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