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晴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笑得比哭還難看。
“你至少先看看內存卡裏的視頻,再定我的罪呢......”
罪?
她愣了。
不喜歡被拍,不想要把自己的痛苦變成別人的攝影素材,怎麼就成了罪?
酈菲渾身發抖,失了魂一樣直往下墜。
易正青扶著她,幾乎是把她抱在懷裏。
她兒子小跑進來,拉著褲管叫媽媽,又流著淚問“幹爸我媽怎麼了”。
他們看起來更像是一家人。
衛晴疲憊的說:“易正青,沒了孩子,你好像一點也不傷心。”
“人要向前看。”
易正青一手摟著女人,一手摸著孩子的腦袋,古井無波的眼睛看著衛晴。
“你跟父母處不來,現在不是處好了?
“不喜歡鏡頭,那就習慣習慣。錯誤總能改正,隻是需要一個契機。”
“哈哈。”衛晴笑了一聲,緩緩點頭,“你說得對。”
易正青蹙眉,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
手下動作很快,病房裏四個角都裝上了攝像頭,可以說是毫無隱私。
衛晴不想呆在房間,剛到門口就被保鏢攔住。
“先生說,您適合在房間靜心休息。”
“哦,”衛晴說,“他真貼心。”
她躲去了衛生間,強迫自己笑著在狹小的地方來回走路、舉著礦泉水鍛煉手臂。
“我很幸運,我很幸運,我很幸運......”
不被傷這麼狠,怎麼會失望呢。
所以,我多幸運。
她蒙著腦袋睡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易正青提著餐點過來看她。
“改正了嗎?”
衛晴說:“改了,再也不敢了。”
易正青輕輕揉..捏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對身後的助理說:“攝像頭拆了。”
他離開後不久,酈菲帶著嶄新的設備過來了,神清氣爽。
“嫂子,青哥給我賠的頂配版,百來萬,真是托你的福了。”
“恭喜。”
酈菲在設備後放大畫麵,細致觀察著衛晴的表情,可惜太平淡了。
她說:“你要養好身體啊,青哥需要一位家庭主婦才娶你,能料理家事還要能生。唉,你連著流了兩個,要是再懷不上,這地位就危險了。”
衛晴道:“那正好換你上位,不挺好?”
她的反應很是出乎意料,但細看,垂下的睫毛顫抖得厲害。
酈菲笑了。
“我搞攝影的,滿世界跟組跑來跑去,怎麼料理家事呀?當初就是因為這個,我才拒絕了青哥的求婚。不過你要是想拴住他,我可以教你攝影,他喜歡眼界開闊有事業的女孩。”
“可惜了,”衛晴淡淡道,“我喜歡有道德的攝影師。”
兩年前,她結束項目後無限期退行。
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那次拍攝中她記錄了太多的苦難和生死。
每當她把鏡頭對準痛苦的同類,心裏就湧起劇烈的愧疚——應該做點什麼實際的才對,而不是把鏡頭架在他們麵前消費他們。
她崩潰了。
行內的資深老師給她做了心理疏導。
可是衛晴沒辦法走出來。
她給自己放了長假,把器材鎖進櫃子裏,用種花做飯烘焙轉移注意力,慢慢的那些痛苦淡了很多。
然後她和易正青相遇了。
求婚時他說:“你做甜品時,歲月靜好的樣子很美。”
哈哈。
給她無限甜蜜的回憶,原來隻是對她工具屬性的肯定而已。
衛晴回到床上補眠。
恍惚中想起老師的話:“我們不是消費苦難,是傳播出去讓更多人關注到並提供幫助。解海龍的大眼睛女孩讓社會關注到希望工程,給更多孩子帶去希望。我們這行,是在給受苦的人帶去積極的社會影響......”
是的,她要回到工作崗位去。
而不是讓酈菲這種攝影師,劣幣驅逐良幣。
紀錄片也是需要衝突的,否則沒人看。
酈菲無聊的拍了會,走出病房,看見衛晴的父母在不遠處探頭探腦。
她微微一笑,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