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前夕,我在爬山時被人推下山崖。
柏城聲將罪犯扭送入獄。
救護車上,我昏昏沉沉地聽見了柏城聲同醫生低聲交談:
「柏總,您這麼做對孫小姐來說是不是太殘忍了?手術以後,孫小姐終日隻能和尿袋、盲杖為伴。不過是不能娶她為妻,何必做的這麼絕!」
「這有什麼,我養得起一個廢物!她若好了,我和貝苓辦婚禮的事肯定瞞不住,何況我們還有孩子。隻有嫣嵐廢了,孩子才能光明正大地進柏家,她也不能傷害我和苓苓的孩子。」
擔架上,我血肉模糊的手默默地握緊了。
原來,我自認為幸福的婚禮,是他傷害我的刑期。
傾盡真心的愛情,是他逼得我瀕死的刑具。
柏城聲,你好狠的心。
這輩子,我與你生死不見,永無後期。
1
「不僅如此,把嫣嵐的生育能力一同剝除吧。」
「回頭我就以領養的方式,讓言言光明正大地做我的兒子。她生不了孩子,一定會對言言視若己出,更沒能力傷害他。」
私人醫生實在是不忍剛剛墜崖的我再受折磨,勸道:
「柏總,你這是要把孫小姐變成廢人。她這輩子已經離不開尿袋和盲杖了,要是連孩子都不能生。她這麼驕傲的人,怎麼能甘心。」
「萬一哪天紙包不住火,被孫小姐知道了。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柏馳聲似乎被醫生說得有些動容。
但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抬起手摸了摸我沾著血跡的發。
「那我就讓她這一輩子都不知道!她廢了以後,就再也離不開我了。」
「我和貝苓的商業聯姻板上釘釘。何況,我們還有言言。我答應給貝苓一個交代,給她盛大的婚禮、妻子的名分,還要讓言言光明正大地進柏家。」
救護車已經來到了醫院門口。
醫生張了張嘴,勸說的話還是沒說出口。
「既然柏總已經做好了決定,日後不後悔就行。」
醫院裏,助理早已等候多時。
看到柏馳聲的身影,連忙走上前彙報:
「柏總,都處理好了。那個人已經拿了錢出國,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柏馳聲點點頭。
推著我來到了手術室門口。
他緩緩鬆開了抓著擔架的手,在我的額間落下輕輕一吻:
「嫣嵐,別怕。很快就結束了。」
「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受一點傷了。」
門被慢慢合上。
醫院裏的暖氣開得很大,但我整個人卻如墜冰窟般的冷。
原來,這場我心心念念的婚禮,帶來的不是幸福,而是無盡的痛苦。
墜崖是他策劃的,凶手是他派的。
隻為了讓我變成毫無尊嚴的廢人,好無名無分地跟著他,再乖乖養大他和別的女人生的孩子。
他柏馳聲的愛。
是裹著愛情外衣下,欺騙、背叛、傷害的劇毒。
他的心可真狠。
淚水從眼角滑落,肉體和精神的痛苦逼得我幾欲睜眼。
最後一眼,是醫生握著的冰涼手術刀。
刀刃入體,痛得我渾身顫抖。
仿佛破壞的不止是血肉,還有我的那顆真心。
柏馳聲,我不要愛你了。
伴隨冰涼的麻醉劑注入體內,我的意識逐漸昏沉。
再次醒來,眼前是漆黑一片。
見我睫毛輕顫,逐漸醒來。床前的柏馳聲一把握住我的手。
聲音帶著一夜未睡的沙啞,溫聲問道:
「嫣嵐,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馳聲,為什麼不開燈?」
我失焦的眼神茫然地放空。
見我這般低迷。
柏馳聲的聲音也連帶著梗咽起來:
「醫生說...你墜崖後,頭部遭受重擊傷到了視覺神經,已經失明了。而且山崖上落石很多,有些已經砸到了你的身體內部,傷到了臟器。」
「不僅以以後能要掛著尿袋生活,就連孩子恐怕也很難有了...」
似乎是怕我難過,柏馳聲剛說完我的病情。
承諾和安慰就接踵而至。
「嫣嵐,你放心!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在我心裏你都是我唯一的妻子。我愛你,我會養你一輩子的。」
「至於孩子...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就去領養一個。一家三口,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換在以前。
聽到柏馳聲這樣的承諾,我怕不是會感動得落淚。
可現在,他做的這一切。
隻是為了娶另一個女人進門,為了光明正大地把那個養在外麵的孩子接回來。
愛。
真的是能演出來的。
我按兵不動,佯裝出一副傷後虛弱的樣子,將柏馳聲支走。
「我的手機墜崖的時候摔壞了。」
「把你的留給我吧,我放點音樂。現在看不見了,一個人待著太安靜了。我害怕。」
見我這樣說,柏馳聲心疼地吻了吻我的臉頰。
不作他疑地將手機遞給我。
「乖,我給你調成盲人模式了。」
「有什麼需要,說兩句話把手機智能叫出來就好。我回去給你去取雞湯,順便洗漱一下。很快就回來。」
腳步聲漸遠。
我打開了他的手機,直接喚出他的社交賬號頁麵。
2
智能助手冰冷的機械聲播報:
「置頂賬號:苓苓。」
我像是自虐一樣的,一條一條聽著手機智能播報他們的聊天記錄。
「言言今天剛上幼兒園。一個勁喊著爸爸,以後肯定跟你最親!」
「明天要開家長會,辛苦你過來陪我和言言一起參加。」
「收到你給言言買的新禮物了,他很喜歡。還追著問我,咱們一家三口什麼時候一起再出去玩?」
往下翻。
柏馳聲幾乎參與了這個孩子成長經曆中大大小小的事情。懷孕、出生、上學。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說話、第一次剪頭發,他都在。
看得出來,他愛極了這個孩子。
其實在我們的戀愛第三年,我跟柏馳聲說過想要個孩子的事情。
他那時候滿眼心疼地抱住我:
「身體不好。我舍不得讓你現在生。」
「等你養好了身體再說。」
我如今才明白。
他舍不得的不是我,而是言言。
他舍不得這個他最愛的孩子,受一點苦。
喚出相冊。
手機智能冰冷的告訴我相冊裏麵的照片,首當其衝的就是婚禮的請柬。
新郎柏馳聲,新娘貝苓。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過娶我。
我的手止不住的顫抖,不知道是肉體的疼痛還是精神的疼痛壓垮了我。
我根本握不住手機。
頹然地垂下了手,放下手機,決定結束這一場自虐。
在心裏默默苦笑一聲,隻覺得這長達七年的戀愛就是一場笑話。
最後,我打了一通電話給我值得信賴的朋友。
一字一句地說出我的病情,請幫我預約一下國外的醫生。再注銷國內的所有證件,提前預約一張飛機票。
七天後。
就是我們的原定的婚禮。
當然,也是柏馳聲和貝苓的婚禮。
既然他費盡心思不想娶我。
那我就成全他,也放過我自己。
電話那頭聽我說完沉默了很久。像擔憂,又像是埋怨,最後化為一聲長長的歎息,隻留下一句:
「照顧好自己,一切有我。」
等我處理完這些事情之後,門口是風塵仆仆的柏馳聲。
他小心翼翼地將勺裏雞湯遞到我的麵前,在入口之前甚至還試了試溫度。像極了一個妥貼深情的丈夫。
可我心裏清楚的知道,這一切都是他演的。
為了他的另一個妻子和孩子。
見我的情緒緩和了很多。
柏馳聲小心翼翼的開口道:
「你現在身體不好。我們的婚禮,你就在家休息吧。我會安排好一切的。」
我聽著他深情款款的海誓山盟,隻是微微勾了點唇角。
笑意不達眼底。
他看了看手機,有些疑惑的問我:
「你剛剛打電話給誰了?」
我神情頹靡地搪塞道:
「我在國外的朋友,她聽說我變成這樣之後,很擔心我。」
「沒事的,嫣嵐。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我沒應聲,隻是將唇角的弧度彎的更大了。
俯下身,喝完遞到唇邊的湯。
平靜而詭異的氛圍一直維持到雞湯喝完。
我看著柏馳聲難得露出點少女情態,朝著他嬌聲道:
「我生不了孩子了。你不是說要領養一個孩子嗎?明天帶我去看看吧。」
3
去福利院的路上,柏馳聲很是激動。
從後備箱裏拿出了提前準備好的玩具。,跟我饒有興致得介紹起來。
說到時候哪個孩子喜歡就是跟我們有緣,可以領養他。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
心裏清楚地很:這些禮物分明就是柏馳聲為了投言言所好特意買的。這些不著邊際的說辭不過是為了順理成章地領養言言罷了。
我坐在副駕駛上。
柏馳聲一個接一個的謊言壓得我喘不過來氣。
我深吸一口氣,隻覺得這剩下的幾天尤為漫長。
好在很快,一切都結束了。
剛到福利院門口,院長就牽著言言等待多時。
一看見我們下車,言言就馬不停蹄地朝柏馳聲跑來,興奮地大聲叫喊著:
「爸爸又給我買禮物了!還是我最喜歡的小汽車!」
柏馳聲被這句話嚇得大驚失色,臉色頓時煞白。
急忙找補道:
「嫣嵐,你別誤會!」
「福利院的孩子管資助人們都叫爸爸,柏氏集團一直資助這家福利院。作為總裁,我也來看過幾次孩子們。」
我麵色平靜,像是相信了他的說辭。
伸手向這個孩子摸去。
失去視覺後,我的觸覺變得更為靈敏。
眼睛、鼻子、眉毛、嘴巴,雖然孩子還小,但是已經像了柏馳聲三四分。
我忍住心裏鈍鈍的疼痛,試探地揶揄柏馳聲:
「確實有緣,跟你很像。」
「要不是你這麼愛我,我都差點懷疑他是你哪裏來的私生子呢!」
院長也在旁邊適時地介紹道:
「他叫言言,活潑機靈。柏總裁也一直想把他領養回家撫養。」
柏馳聲也立馬扭頭詢問我的意見:
「這孩子跟我確實有緣,我也一直有這個想法。」
「嫣嵐,你覺得呢?」
我點點頭,同意了他的想法。
柏馳聲見我沒有反對,一切都按計劃在順利進行,頓時喜笑顏開。立馬帶著言言去跟院長辦手續,讓人帶我去休息。
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偏偏帶我的那個人領到了院長辦公室的隔壁。
木質的門隔音不好。
我坐在這裏,很輕易就能聽到院長辦公室發生的對話。
聲音剛一傳出來,我馬上就能聽出來,那是柏馳聲和貝苓的聲音。
「嫣嵐已經同意了。馬上言言就能光明正大地成為我的兒子了。你也不用再擔心了。對了,這是我剛從拍賣會上買下來的戒指,在我們婚禮上用,你看看喜不喜歡?」
「喜歡,你的眼光果然好。隻是這些年你大大小小送過我那麼多貴重的禮物,我怕嫣嵐會不開心的。」
貝苓嘴上說的好聽,身體卻很誠實。
立馬收下了那個戒指,將盒子蓋上後牢牢攥在手裏。
言言看著爸爸媽媽相處融洽,也伸手要抱,然後就是他們一家三口溫馨的親子時刻。
聽得我心如刀絞。
實在不想再自我折磨下去,想要起身離開這個房間。
轉角處聽到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在閑聊。
「明明是正經的柏家小少爺為什麼要裝成福利院的孩子?那長相,都有三四分像了。長大了能不起疑?」
「噓,小聲點。這都是為了騙孫小姐。那個孫小姐現在是個瞎子。連自己都照顧不了,還談什麼照顧小孩子?」
「行了,別說了。他們從院長的辦公室出來了,飯碗還想不想要了。」
院長的門開了。
我聽見腳步聲,是他們一家三口笑意盈盈的走了出來。
柏馳聲愣了,沒想到我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而這時。
言言一聲清脆的「媽媽」,喊得在場所有人愣在原地。
柏馳聲急忙衝上前,向我解釋道:
「貝苓有的時候也會來這個福利院當義工,所以言言才會管她叫媽媽。我剛剛也是恰巧碰到她了。敘敘舊,你別誤會。」
貝苓一手牽著言言,朝我附和道:
「是啊,馳聲說的對。嫣嵐,你別誤會。」
即使看不見,我通過貝苓語氣裏的親昵看出她無聲的示威。
但我並沒有在意,反而大度的朝他們打了個招呼:
「這樣啊。沒事,手續辦好了就行。我身體還沒好全,就不打擾你們敘舊。馳聲,我先回車上等你了。」
柏馳聲看我這般毫不在意的樣子,心中隱隱產生一絲不安。
簡單和貝玲打了招呼,下意識地就朝我追過去。
我看著他著急忙慌朝我解釋的樣子,隻覺得可笑。
明明是他自己親手策劃了這一切,把我弄成現在這副廢人樣子。
如今,又拿這副視若珍寶的樣子哄我,怕我生氣。真不知道他是入戲太深還是麵具戴久了摘不下來。
我淡淡地搖頭笑了笑,表示出自己的不在意。
副駕駛上手機傳來輕微的響動,朋友發來消息:
「一切處理完畢。」
4
像是執意要和我示威一樣。
第二天,貝苓以想見言言的名義來到了別墅。
身後跟著的還有柏父柏母。
他們看到我如今這副廢人的模樣,眼裏是毫不掩飾的嫌棄。直接將我無視,招呼貝苓在柏馳聲的身旁坐下,一家五口人圍著言言這個孩子說說笑笑,共享天倫之樂。
趁這個時候,貝苓來到了我的房間。
「在我的安排下,那天你應該都聽到了吧?怎麼還有臉待在他身邊。像你這樣的廢人,隻會拖累他,趕緊滾!」
我沒應聲。
貝苓的的行為卻越加得寸進尺。
她一把扯下我藏在衣服裏的尿袋,將裏麵有味道的液體灑在我的身上,毫不掩飾的譏笑、折辱我道:
「像你掛著尿袋、瞎了眼這樣的廢物。哪怕是平常人帶出去都覺得丟臉。你拿什麼跟我爭柏夫人的我位置?」
話音剛落,樓下就傳來柏馳聲的一聲驚呼。
「言言,您身上這些淤青是怎麼弄的?」
貝苓朝我得意的一笑,立馬拽著我出去高喊道:
「嫣嵐,你就算變成廢人了心裏有怨!也不應該拿孩子撒氣,孩子是無辜的。」
有了貝苓這話所有人都默認。
是我,虐待言言。
柏父柏母惡意不加掩飾,更是捏著鼻子對我說:
「臭死了!像你這樣的廢物,還敢動我的孫子!馬上給我滾!」
就連柏馳聲都說:
「孫嫣嵐,你太過分了!」
我苦笑一聲,聲音平靜:
「柏馳聲。這段日子究竟是你做的事過分些,還是我過分些?」
柏馳聲有種被看穿的慌亂感。
但低頭看見言言的傷痕立馬被怒氣衝淡。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現在精神狀態出問題了,不適合和孩子待在一起。我會另找一棟別墅。你暫且住在那吧。」
就這樣。狼狽的被趕出了這個家。
相愛七年卻連這點信任都沒有,簡直可笑。
直到婚禮當天,柏馳聲才給我發來消息:
「言言說,那些傷口是他自己摔的,是我誤會你了。我給你道歉,你別生氣。等婚禮正式結束之後,我親自去接你回來。」
電話那頭的我沉默良久,隻是淡淡說了一句:
「柏馳聲,祝你新婚快樂。」
那頭難得得羞澀的笑了笑:
「老婆,你也新婚快樂。」
隨即,我回頭看向被熊熊烈火吞噬的這棟別墅,將手機扔了進去。
沒有絲毫留戀地轉頭離開。
所有聯係方式已經被刪除得一幹二淨,我會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
孫嫣嵐,祝你脫離苦海,重獲自由。
「柏馳聲先生,你是否願意嫁貝苓小姐作為你的妻子?」
不知怎麼的,柏馳聲的腦海裏突然閃現過我的臉,聲音猶豫地頓了頓。
貝苓小聲提醒他:
「馳聲,該宣誓了。」
柏馳聲這才反應過來,就在要張口時。
助理匆匆趕了過來,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的高聲喊道:
「柏總,出事了!孫小姐自殺了!整棟別墅被燒得滿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