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館已經很晚了,我一夜無眠。
第二天卻起了個大早。
我打了離婚申請,回棉紡廠的家屬院找許平晏。
給我開門的是荊書雅。
她麵色紅潤,睡眼蒙矓地給我開門,頓時眼睛一亮,上下打量。
「平宴去上班了,你來做什麼?」
我們尚且還沒離婚,她就已經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話裏話外都是得意。
她身後的禮禮聞聲跑了出來,正揉著眼困倦,卻在看到我的刹那麵露警惕。
「你是個壞女人,我不會讓你趕書雅阿姨走的!」
禮禮力氣小,卻還是把我撞得踉蹌,頂著一頭炸開的頭發站在荊書雅身前,充當護花使者,一字一句化作利劍紮進我心窩子。
許平晏工作忙,明明我照顧禮禮的時間更長,可為什麼他年歲漸長卻越發看不起我,反而隻會動動嘴皮子的許平晏和荊書雅卻深受他喜愛。
我弄不明白,此時看著禮禮,也沒了刨根問底的想法,我隻是蹲下,像往常哄他的每一刻那樣,聲音輕柔。
「禮禮,如果我和你爸爸分開,你想跟誰?」
「我要爸爸!」禮禮毫不猶豫,眉眼飛揚,「書雅阿姨好可憐的,我要和爸爸一起照顧書雅阿姨,你是壞媽媽,禮禮討厭你,才不要跟你玩哼。」
意料之中的答案。
可聽到還是不免刺痛了一瞬。
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前世忍辱負重寄予厚望的孩子,早就變成了我最討厭的樣子。
心情毫無波瀾。
我想,我已經放下了。
起身時,荊書雅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摟著禮禮宣示主權,渾然不在意周圍鄰居似有若無的打量。
「對不起啊妹妹,你也看到了禮禮更喜歡我,也不是我想說你,可是你也該反省反省,明明你才是禮禮的親媽,可這孩子為什麼更討厭你呢?」
我沒回答,深深看了眼荊書雅:「你說得對,希望你之後還能笑得出來。」
從家屬院出來後,我去農資所找許平晏。
他比我想象中來得快,眼神陰霾。
「你來看我笑話?我不管你和白教授說了什麼讓他誤會,你做的那些醃臢事我都不會原諒的,這婚離定了!」
「正巧,離婚申請我打好了,禮禮我不要,留給你,如果沒其他問題現在就可以去辦事處離婚。」
「什麼?!」許平晏瞳孔緊縮,眉頭緊鎖,四周安靜得隻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良久,他才冷笑著昂首挺胸。
「離就離,我忍你夠久了!」他眯著眼,聲音低沉,「以後你求我我都不會複合。」
辦事處的工作人員是給我開介紹信的同誌,她衝我眨了眨眼,離婚申請當天就批了下來。
「放心吧荊同誌,許同誌和你離婚絕對是他的損失。」
離開前一天,我終於恢複單身。
還感受到了久違的善意。
手上的銀鐲子閃閃發光,映得我眼窩處也晶瑩剔透。
奶奶,你看到了嗎?
許是卸下了心頭大事,這晚我睡得很好。
我夢到了前世,最後的夢境像麵鏡子碎成無數塊,許平晏的臉,禮禮的臉,荊書雅和那些所謂親人的臉都在夢裏慢慢模糊。
醒來後,我提著行李辦了退宿。
踏上了奔赴濱城的火車。
屬於我的新生,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