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非晚怔怔地望著宋徑雲,遲遲沒有接。
宋徑雲麵色冷沉:“還不快接晚榆的新人茶。”
新人?
那舊人是誰,她嗎?
成婚三載,終究是隻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了。
遲非晚看著那杯茶,下了床伸出手想去接,可那瘦弱的手竟有些不爭氣地顫抖。
她還沒碰到,那茶杯竟就自己翻倒。
滾燙的茶水盡數潑在了桑晚榆的身上!
“啊!徑雲哥哥,好燙!”
桑晚榆驚慌失措依偎在宋徑雲懷中。
宋徑雲摟住桑晚榆,對遲非晚怒目而視。
遲非晚攥緊了手指,極力解釋:“不是我幹的……”
桑晚榆眼眸含淚,故作委屈。
“姐姐這是記恨徑雲哥哥,娶我進門,這才借機想報複我。”
宋徑雲危險的眼眸冷冽地掃向遲非晚,視線帶著警告。
“自己去祠堂罰跪抄寫《女戒》十遍。”
宋徑雲,桑晚榆在你心裏就這麼重要嗎?
重要到大婚第一天,便帶著她來給自己下馬威。
遲非晚怔怔地望著他,眼中盡是荒蕪之色:“知道了。”
宋徑雲緘默不語,眼神黑沉,攬著桑晚榆離去。
遲非晚拖著枯瘦單薄的身子來到了祠堂。
她跪在墊子上,合上了雙眸。
深冬的寒意尚未散盡,朱窗半開絲絲涼意沁入。
罰跪抄經的人,手腳麻木,淚流不止。
……
翌日。
待遲非晚跌跌撞撞趕到正堂時,顧硯的背脊已然血肉模糊。
“住手!”
可下人們置若罔聞,又是一道鞭子劃過空中,狠狠抽在顧硯的背上。
桑晚榆滿臉怒意:“姐姐,你苑中的下人意圖非禮我。”
“如今賜他鞭刑都算輕的!”
遲非晚一怔,下意識看向宋徑雲。
他淡漠的麵容刺得遲非晚心口一痛,卻還是穩著聲線道:
“徑雲,顧硯肯定是冤枉的,你再查一查好不好……”
話音剛落,桑晚榆小臉通紅,朱唇緊咬,怒喝道。
“肯定是他看姐姐被冷落,所以這才想毀我清白,助姐姐爭寵……”
顧硯用盡全力,撕心裂肺反駁。
“你血口噴人!小姐壓根沒說你半點不是。”
“你如此針對我,還不是因我五年前見過你……”
桑晚榆臉色一驚,眼底極快閃過心虛之色。
“放肆,我怎會與你這等下人見過!”
說著便忽地奪過下人手中的長鞭,狠狠往顧硯身上抽去。
遲非晚心一橫,立馬跑到顧硯跟前,將他護在懷中。
鞭子揮舞帶起尖銳的撕裂聲,仿佛是冬日裏枯枝斷裂的聲響。
桑晚榆仿佛看不見似的,用盡全力揮舞一鞭。
“噗”遲非晚一口黑血吐出。
背皮開肉綻,嘴角淌著血,一滴滴砸在地上。
宋徑雲心下一緊,但很快消失不見,隻冷冷道:“住手。”
桑晚榆不甘停下鞭子,瞥見宋徑雲眉眼間一抹懊惱,怒意更甚,再度開口。
“徑雲,姐姐私底下怕早就和這賤奴有染!”
“否則姐姐怎麼會拿命去護他!”
聽聞這話,宋徑雲眼眸猩紅,青筋暴起。
不給遲非晚任何解釋的機會,對下人下令。
“抽筋拔骨後扔到亂葬崗。”
她的淚水如決堤般湧出,身體不斷顫抖,喉嚨發出沙啞的嗚咽聲。
“徑雲,求你饒了顧硯吧!”
顧硯與她相伴數五載,多次救她於水火之中。
好幾次遲非晚病入膏肓,瀕死之際,是顧硯冒死忤逆宋徑雲,為她請來了大夫。
在她心中,顧硯早已是親人般的存在。
遲非晚連滾帶爬到宋徑雲腳邊,不斷卑微哀求。
“千錯萬錯都是我這個主人的錯,別把他扔去亂葬崗……”
宋徑雲臉色不耐,輕輕揮手。
下人們迅速上前,將遲非晚從宋徑雲的腳邊拉開,緊緊扼住。
遲非晚終於再一次意識到,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的宋徑雲,究竟有多冷漠絕情。
“顧硯……是我無能,對不住你……”
顧硯緩緩睜開雙眼,眼裏沒有怨懟,隻是搖了搖頭。
還未來得及說話,便如同垃圾一般被拖走了,鮮血一路蔓延。
遲非晚望著滿地的鮮血,目光渙散,不斷顫抖張開嘴,連一句哀求的話都說不出。
她要的從來都不多,隻想留住身側人,陪宋徑雲度過本就不多的時日。
可就連陪伴她五載的顧硯,宋徑雲也不願留給她。
也是,他連她都不曾心疼過,怎會對顧硯手下留情?
宋徑雲望著她氣息奄奄,半闔著眸,衣衫上滿是淋漓血色的模樣。
心間不由得湧起一股怒火:“你就這麼心疼那個賤奴?”
遲非晚臉色灰敗,蒼白薄唇顫抖幾瞬後,吐出一句破碎的話。
“宋徑雲,休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