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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過後，清音回到房間裏凝神調製星雲露，明天也是她在落雲宗的最後一日了。

調製後用靈火溫熱一夜，這星雲露就製成了。

她筋疲力竭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這是她做過最長的夢，宛如走馬燈一般展現了她過往的人生，

她過去的一點一滴都和雲深有關，從牙牙學語到彈出第一支樂曲，從粉雕玉琢的女孩到亭亭玉立的女子，

他曾是她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如今卻成了她最想遠離的人。

醒來時臉上已滿是淚痕。

清音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起身，卻猛然發現雲深和紫霞坐在她房裏的椅子上，向越在一旁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雲深手裏握著的容器，正是她用來盛星雲露的，桌子上擺著的是她沒收起來的心魔古籍。

“你昨天一身傷回來，就是為了煉製這個？”

見她醒了，雲深淡淡地問，不等她回答，就接著說：“為師竟不知道你如此上進了。”

他看著清音的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師尊，徒兒是為了你才製這星雲露的。”

清音不解，連忙解釋，她明明是為了報答他才煉這星雲露的，怎還會惹他生厭。

“日日讀這心魔引，你是打算先引得雲深心魔發作，然後再獻上這靈露，真是好一出師徒情深的戲碼。”

紫霞在一旁輕笑，像是在嘲笑清音這番弄巧成拙。

清音終於明白，雲深竟然認為她是要恩將仇報。

她自小敬仰雲深，縱然現在想要遠離他，可對他的敬仰卻不曾少過，他依然是她最敬佩的師尊，怎麼會因為情愛就想毀了他呢。

“師尊，徒兒......”

她剛要辯解，就被紫霞打斷，“雲深，清音這也是太過愛慕你了，你也不要太苛責她，這星雲露倒確是上品靈藥呢。”

雲深卻冷笑一聲，“我還不至於要靠弟子給我煉藥，你若覺得是上品，索性就給你了。”

清音聽了這話，憤怒和震驚一齊湧上心頭，這可是她拚了命才製成的靈藥，雲深竟就這般拱手讓人。

“不行！”

身體比頭腦做出了更快的反應，她一把搶過雲深手裏的容器，瞪著他的眼睛已經通紅。

這麼多年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頂撞雲深，他頗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師尊，徒兒為了製這星雲露險些墜下懸崖，你怎能將它隨意送人呢？”

她質問雲深的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卻毫不退縮地瞪著他，包紮的傷口又滲出隱隱血跡，可她卻完全沒感受到疼痛。

雲深也站了起來，冷冷地看著清音，“為師不需要你為我製這星雲露，這本就是你一廂情願。”

紫霞附和道，“就是呀，怎麼還委屈上了，就算你墜崖而死，也是你自找的。”

清音死死咬著唇，不讓眼淚落下。

是啊，他們其實說的沒錯，這都是她一廂情願，是她自找的。

她是為了走得更加堅決，不是為了留下更加暢快。

至於雲深怎麼想，與她並沒有關係了。

理清了思緒，她吸了吸鼻子調整好情緒，重新把星雲露雙手捧著遞給雲深。

“師尊說得對，都是徒兒一廂情願，師尊如何處置這份心意徒兒都無話可說。”

雲深沉默地看著她沒有答話，也沒有接，倒是紫霞一把奪了過去，“你師尊把這星雲露給我了，那我便笑納了。”

清音不為所動，淡淡答道：“這已是師尊的了，徒兒不會再有怨言。”

然後跪了下去，對雲深一拜，“師尊，徒兒為您製這星雲露是想助您淨化心魔，並無其他想法。”

雲深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知道了，你起來吧。”

但她卻沒有動，堅定地看向他，“徒兒還有一事相求，師尊能否還回徒兒的清音琴，沒有本命琴徒兒夜不能寐，無法修煉。”

雲深拂袖一揮，清音琴落入她的懷中。

“為師不需要你做任何事，隻需要你安分守己，不再惹是生非，也不要再有別的心思。”

留下這句話，他轉身離去，身影一點點消失在她眼前。

她在地上跪了許久，才低聲應了。

從今往後，她一定不會再惹他生氣了。

也沒有機會再惹他生氣了。

本想與他珍重告別，可終究事與願違。

她把這些年來雲深送給她的琴都整齊地擺放好，在窗前就著月光展開紙筆。

清音每年都會給他寫一封信，洋洋灑灑數千字，

可如今這最後一封信，竟不知如何落筆了。

思來想去，隻寫下這一句：

「師尊，願您喜樂無憂，佳人常伴，餘生無我。」

一步步下了通天雲梯，妙音門眾人已在落雲山門等候。

清音最後看了一眼落雲宗，她這十八年的家。

來時一把清音琴，去時亦隻有一把清音琴。

來去空空，相忘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