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齊晏是被吵醒的,他隱約聽了一耳朵外邊的嘈雜。
正好趙全進來給他送飯,聞到屋裏的臭味時嫌棄地揮了揮麵前的空氣。
齊晏第一反應就是去看自己的腳,驚訝地發現竟然被人包上了,腿上的血跡也被擦幹淨了。
他下意識看向趙全。
“別看我,我沒那麼好心,喏,還有這個。”
趙全扔了一個大一小兩個紙包在齊晏懷裏,“這個是孟婆子讓我給你的,你偷偷上哈;還有,有人來了就趕緊把鞋穿上,免得被發現了連累我。”
齊晏愣愣地撿起來,其中那個大的紙包透著熟悉的熱氣,區別是沒有那人保護得好,皺巴巴的。
他抬頭看向門的方向,一開口嗓子啞得不行:
“外麵怎麼了?”
趙全今早又從孟婆子那得到一兩銀子,作為之後給齊晏偷偷送藥和加餐的報酬,所以心情還不錯,樂意回答他:
“哦,今日趙娘子似乎心情不好,路過的大黃狗都得被她罵兩句......你問那麼多做什麼,快點吃,吃完了叫我,這裏頭太臭了,我不呆了。”
說完,他飛快離開,鎖往門上一搭,隻有半尺光亮從門框那透進來。
齊晏打開油紙包,裏頭果然是一個肉包子。
他有些迷茫了,孟婆到底圖什麼,怎麼一個人能矛盾成這樣?
“我要......活下去。”
下一秒,他仿佛沒有嗅覺,拿起肉包子便啃,嚼一兩下便咽,噎了就喝一口趙全送來的米湯,再塞一口寡淡的青菜,強忍著嘔吐的欲望,硬是填飽了肚子。
他要活下來,要親眼看著那些傷害自己的人受到懲罰,就算老天不懲罰他們,自己隻要活著,就終有一日能親手報仇。
可他吃過飯剛給自己的腳偷偷上了藥,趙全忽然神色驚慌地推開門進來。
“快,快把你的鞋穿好,把藥藏起來,趙娘子來了!”
齊晏剛把藥塞進稻草裏,就聽見趙全的請安聲。
“趙娘子。”
趙琴沒有進來,隻站在門口朝裏頭看了一眼,似是受不了這味道,還皺了皺眉。
“這小子還挺耐活。”她說,銳利的眼神看向趙全,“沒人過來吧?”
“沒有!”
“嗯,他有口氣兒就行,不必管其他的,有事直接通知我。”
“是。”
說罷,趙琴轉身走了。
趙全鬆了口氣,又看著垂眸不語的齊晏歎了口氣,後者抬頭,沒有出聲。
他是個憋不住的,都不用齊晏問,便自顧自地道:“表姑奶奶要遭罪咯,趙娘子一看就是要去找她麻煩的,昨夜還說了會懲罰。”
他不是心疼孟婆子,而是擔心孟婆子要是被罰怕了,徹底不管這個小子了,就沒法從她手裏摳出錢來了。
光靠他自己攢,何年何月能娶上媳婦兒。
“表姑奶奶?”齊晏忽然問道,“你們有親戚關係。”
“是啊,表了老遠了都。”
“那她有孫子嗎?”
“哈?她幾百年前就是寡婦了,還無兒無女,又哪來的孫子?”
他說得誇張,所以叫人更不會懷疑話裏的真實性,再說了,他也沒必要撒謊。
齊晏攥了一把手下的稻草,剌得他掌心生疼。
另一邊,虞京儀是被幸災樂禍的錢氏叫過去的,知道從她嘴裏問不出話來,索性一路沉默。
到了趙琴跟前時,她正坐在椅子上嗑著瓜子,見人來了,開門見山。
“昨日雖把人找回來了,但看管不力的罪名你不得不認,來人。”
她一聲令下,立即便有人抬了一個長凳來,還拿了半掌寬的竹板。
虞京儀咽了咽口水,尋思他們該不會要打自己吧?
這可是虐待老人!
趙琴:“昨夜我思來想去,還是不太信表姑的話。”
“所以便要打我?”這是什麼邏輯?虞京儀難以置信,都不用刻意模仿,已有幾分孟婆子生氣時的樣子了。
久未出聲的係統忽然道:【如果宿主有需要,每次攻略時係統可為您屏蔽一次疼痛。】
真的啊?
她就說怎麼能光讓攻略,卻一點金手指都不給,雖說就一次免疫,但聊勝於無。
虞京儀有些驚喜,所以沒有注意到係統所說的“每次攻略”四個字。
有了依仗,她攤手道:“行,為了證明我沒撒謊,來,打我這老太婆吧。”
這滾刀肉模樣和孟婆子如出一轍。
“表姑,說什麼胡話呢,當然不是打您了。”趙琴吐了片瓜子殼,笑得敷衍,使了個眼色。
隨即便有人將齊晏拎起來放到長凳上。
“你們要做什麼?”齊晏腳很痛,掙紮不開,索性冷眸而對,“即使我再落魄,現在也仍是侯府嫡出,你們不能對我動刑!”
他如一頭被困住的幼虎,即便受製於人,也不願失去王者的尊嚴。
可幼虎就是幼虎,雛鷹就是雛鷹。
爪牙不利、羽翼未豐就是他最大的弱點。
趙琴眼中不屑,挑了挑眉,點頭,“宴少爺說得對,但這哪是動刑?隻是奉您的長輩之令,小懲大誡罷了。”
虞京儀發現趙琴的態度有轉變,之前對齊晏更多的是無視,欺負都是其他人所為,她自己從不當眾說出很具體的針對齊晏的話,甚至還會警告孟婆子要有分寸。
可現在竟然直接要對齊晏動手。
區區一個老家鄉下的莊頭竟然敢說代行其事,虞京儀敏銳地意識到——這是她從京城得到了新的命令。
這個命令或許是確定了齊晏這枚棄子的生死,但也不是現在。
得到需要的信息後齊晏不再說話,像是已經沉默著接受這頓打了,可實際上心中萬分痛恨此時自己的弱小。
他昂起頭,不帶任何情緒的視線緩緩掃過此地一個個欺壓他的人。
經過虞京儀時,其中的冰冷刺骨,讓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可後背卻被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抵住,那人將竹板遞到了虞京儀的麵前,她愣了一下。
趙琴輕描淡寫道:“不如就由表姑動手吧,也不打多了,十下吧,畢竟宴少爺細皮嫩肉的,別給打壞了。”
虞京儀驀地扭頭,與齊晏痛苦又仇恨的眼睛對視上了。
她立即露出心疼又不得不隱忍的眼神和表情,很細微又轉瞬即逝,剛好隻能讓小反派“不小心”看見。
——係統,有屏蔽反派疼痛的功能不?
【反派是書中角色,不行。】
這又不是現代那種打熊孩子的情況,她要是真打了,反派很難不記恨吧。
她還在苦思冥想脫身辦法時。
“是呀是呀。”討嫌的錢氏還在此時拍手挑撥道,“俺看府衙打板子的時候,可都要脫褲子的,要不給這小崽子褲子扒了打屁股。”
這個提議宛如是在虞京儀和齊晏腦子裏點了個爆竹,炸得耳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