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虞京儀氣喘籲籲地跑過去時,四周已燈火通明。
一群被吵醒的人圍在她的屋子門口,還有淒厲的哀嚎聲斷斷續續傳出,聽起來是個婦人的聲音,好歹讓她鬆了口氣。
她鑽了進去,首先看見的是門口的一大灘血。
一個中年女人被孫嬸兒扶著坐在地上,剪頭插著一把剪刀,地上的血就是她肩上來的。
“剛剛發生了什麼事?!”隻披了件外衫匆匆趕來的趙琴見此情景一聲吼。
“趙娘子,你可得為俺做主啊!”
那個受傷的婦人叫錢氏,哭道:“俺就是聽說孟姐今晚守夜,所以過來她這屋瞅瞅那小雜種安不安分;結果剛推開門,就從天而降一把剪刀,恁看這給俺紮的,要是俺運氣再差點,豈不是成俺的斷頭台了!”
趙琴煩不勝煩,命人去取藥來,又找了一圈,“把孟婆子叫來!”
虞京儀聞聲主動站了出來,“趙娘子,我在這兒。”
“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虞京儀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
她回頭,門框上有一根白色的細線,中間掛在頂端,一頭纏在門栓上,斷了的那頭在夜風中搖曳。
縫補刺繡是孟婆子為數不多的精細活,線和剪刀都是孟婆子針簍裏的。
虞京儀的腦海中飛快出一係列場景:那麼細的線懸著一把剪刀在門上,隻要有人從外開門,線被崩斷,剪刀必定掉落下來。
這定是齊晏設的一個小機關,機關雖小,但卻讓她遍體生寒。
雖然她今晚當值去了,但這是她的屋子,若她忽然有事回來,這把剪刀若是紮在了她的身上怎麼辦?
還是說這本就是為她而設的?
係統可沒說自己死在攻略過程中會怎麼樣,萬一直接結束呢?
虞京儀又看向屋內,一盞燭火悠悠然亮起,齊晏就一言不發地站在旁邊,火苗顫顫巍巍的,明滅的燭光照映在他身上,打下半片陰影。
“問你話呢,發什麼愣!”趙琴不耐煩地拍了她的後背一掌。
她冷靜轉頭,麵不改色:“這是我去守門前設置的。”
無論如何,得先保下小反派,反正隻傷了個npc,趁機刷刷好感吧。
“好哇,原來是你!”錢氏捂著肩膀,對她怒目而斥,“恁好端端的整這玩意兒作甚?這下把俺傷成這樣,你必須賠錢!”
“哈?”虞京儀覺得好笑,理直氣壯道,“這是我防著這小子趁我不在逃了設的,沒傷著他倒傷著你了,我還要問你呢,你大半夜不睡覺,跑來扒我房門,是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恁胡說!”錢氏口齒沒有她利索,急得臉都漲成了豬肝色。
她則愈戰愈勇,學著現代那些罵架的大媽,拍一下手後叉起腰往前猛踏了一步:
“我怎麼就胡說了?要不你告訴大家夥,你大半夜過來做什麼?怎麼我的剪刀就紮你,沒紮別人?我說我前些天贏下來的三十兩怎麼不見了,是不是也是你趁我不在偷的?就和今天一樣!”
錢氏懵了,順著她的話辯解道:“什麼三十兩?恁啥子時候贏了三十兩?恁不是才贏三兩嗎!?俺今天都沒得手,恁不許冤枉俺!”
這話一出,卻沒人和她吵了,四周一靜。
虞京儀環著雙臂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她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些什麼,呆呆地看了一眼四周。扶著她的孫嬸兒偷偷擰了她一下,她才轉過彎兒來,又急急忙忙說:
“俺才不是來偷你錢的!”
“行了!”趙娘子懶得聽她們爭論,左右不是什麼大事,她先將錢氏訓了兩句,讓她以後晚上少溜達,隨即便讓眾人散了。
虞京儀看著人群一個個離開,剛鬆了口氣。
結果轉頭便見趙娘子一臉奇怪地看著自己,似笑非笑道:“表姑,你可不像是能想得出這機關的人,為何要替這小子認了?”
虞京儀心裏一咯噔,要不怎麼這個npc是莊頭呢,還是有些聰明在身上的。
她反應很快,故意做出不高興的表情,“懶得和錢氏掰扯了。”
不知趙琴聽了如何想的,微微點頭,便拎著燈籠打算走了。
隻是剛走兩步,又忽然轉身,莫名其妙說了一句:“表姑今日好像突然變聰明了,如此,也要小心些。”
說完也不需要虞京儀的反饋,徑直離開了。
虞京儀卻是有些忐忑,這話是什麼意思?該不會這麼快自己就掉馬了吧?
古代不知什麼穿書、係統,可別把她當精怪幽魂架火上燒了。
實際上趙琴隻是感慨一下,畢竟她也希望這個老是惹事的表姑能有腦子一點;後麵那句也隻是單純提醒她,別被齊晏這小雛鳥啄了眼。
虞京儀看了看地上那灘血,長長地歎了口氣,轉身走了。
沒等到她發火的齊晏抓緊了不合身的袖子,抿緊了唇。
過了一會兒,她又回來了,還帶來了一盆水和竹掃帚。滿滿一盆水潑下去,將血衝下去,再趕緊拿掃帚掃走,又用抹布把門口門框上的血擦掉。
她做這活兒的時候看上去並不害怕,這本身就比任何反應都叫齊晏忐忑了。
一切忙完,她進門來,也不喚齊晏,隻是坐在桌邊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倒了杯水。
等了一會兒,齊晏終於忍不住了,向前一步,冷著小嗓音道:
“你要打罵隻管來便是,這般嚇不到我。”
虞京儀笑了一聲,“我何時說要打罵你了?方才不是還替你背了黑鍋?”
齊晏皺起了眉,“為什麼?”
這屬實是他心中的一個疑問,孟婆轉變太大,讓他毫無頭緒,難不成真如她所言,僅剩的良心想起了跟自己一般大的孫兒?
“那機關你為何要設?是為了殺我?”
“不是。”齊晏急急辯解,“我是白天偷聽到有人以為我給了你好處,打算晚上過來偷東西,所以才設下的,我知道你晚上守門,不會回來。”
聞言,虞京儀稍稍放了些心,反派再怎麼樣,畢竟還小,也還是沒有那麼瘋的。
“那不就行了?好了,你睡吧,我走了。”
她起身離開,路過門口時將線和剪刀都帶走了,絲毫問責的意思都沒有。
齊晏鬆開手,慢慢爬上床。
床單和被子都換了衣櫃裏最好的。
主要是因為虞京儀嫌棄孟婆子之前睡的那床,總覺得帶著股怪味。
齊晏想,雖然這個機關沒有避著孟婆的打算,但是自己有分寸,一把剪刀而已,不至於害人性命。
事發後自己左右不過挨頓打,還能檢測出來孟婆對自己的態度。
結果顯而易見,他試出來了,自己沒有挨罵更沒有挨打,孟婆甚至還主動替自己背鍋。
不管是什麼原因,孟婆是真的對他忽然包容了許多。
若是換個人來看守他,他逃跑的幾率就更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