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眼見謝嬌要受委屈,好幾位小姐一擁而上,自發地擋在了謝嬌麵前,一個個柳眉倒豎,指著謝錦珠的鼻子就開始指責:“謝錦珠,你怎的這般蠻橫,光天化日之下欺負嬌兒妹妹,還有沒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謝錦珠見狀,柳眉微微一蹙,顯然也不是第一次遭遇這般情景。
她心中窩火,但也知道自己和她們爭論隻是白費工夫。
自己以往主動說出真相,可卻沒有一人願意相信她說的。
反倒都說她滿嘴謊言,故意欺負謝嬌。
笑話,她堂堂謝家嫡女,閑著無聊了要去刻意針對一個庶女。
可以一想到謝嬌幹的好事,謝錦珠就氣不打一出來。
她大步向前,伸手就去抓謝嬌。
可謝嬌看似柔柔弱弱,實則機靈得很,邊哭邊往人後縮,左躲右閃。
謝錦珠連番伸手,卻屢屢落空,反倒因為動作幅度較大,不小心碰到了旁邊幾位護“花”的小姐,引得她們紛紛埋怨。
“謝錦珠,你看看你,莽撞得跟個什麼似的,還不快向我們賠禮道歉!”一位身著鵝黃衣衫的小姐,捂著被碰到的肩膀,撅著嘴不悅地說道。
謝錦珠氣得直跺腳,卻又無計可施。
看著麵前對自己抱怨的小姐,看著她捂著肩膀,看起來實在是痛極了。
謝錦珠一時間不確定自己剛剛可是真的碰到了人。
到好歹也是大家小姐,是自己的錯,謝錦珠自然是要認的,正準備道歉。
就在這時,一道清脆婉轉的女聲悠悠傳來:“諸位小姐怎麼這般霸道?謝錦珠小姐明明隻是想和謝嬌小姐說幾句話,幾位小姐怎的就搞得謝錦珠是要傷了謝嬌小姐一般?還有剛剛斥責的黃衣小姐,你那肩膀可不是謝嬌撞得,可別冤枉了人。”
謝嬌聽到喬明月這話,剛擠出來還掛在眼角的淚珠子瞬間就停住了。
她著實沒料到,這謝錦珠的名聲都已經爛到骨子裏了,居然還有人肯幫著謝錦珠說話。
她抬眸看清是喬明月後,心下了然,怪不得願意幫著謝錦珠說話。
別人看不出喬明曦是個什麼樣的人,可她還是能看出來的。
畢竟她們本質上屬於同一類人。
隻是就喬明月那名聲,就算她開口也不會有人相信。
暗暗鬆了口氣。
自己和母親忍讓了謝錦珠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如今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如今京城那邊,當家作主的早已不是謝錦珠那前嫡母的兄弟,這些年兩家的關係越來越淡,若不是自己和母親手段了得,母親哪能有機會扶正。
過往那些年受的委屈,樁樁件件都刻在謝嬌心裏,她怎麼舍得輕易放過謝錦珠。今日這一出,本就是她精心設下的局,為的就是讓謝錦珠的名聲愈發狼藉,徹底斷了父親對她的最後一絲疼愛與庇護。
雖說半路上殺出個喬明月這個變數,可謝嬌篤定,事情的最終走向不會有絲毫改變。
果不其然,她這念頭剛落,人群裏就有人尖著嗓子嘲諷起喬明月來:“喲,我當是誰呢,這不是喬家的大小姐喬明月嘛,你自己的名聲都不咋地,還有閑心來管謝家的閑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麵對他人的譏諷,喬明月神色未起絲毫波瀾,她是真的沒把這些話放在心上。
當下還遠沒到她著手重塑名聲的時候,況且喬明月本就不太在意那虛無縹緲的所謂名聲。世間有太多女子被名聲這枷鎖死死困住,可她的名聲早已如一片廢墟,又何來被困一說?
謝錦珠卻不同,她自己被人說道幾句倒是不打緊,可眼見喬明月因替自己出頭而遭人斥責,心裏難免有些過意不去。
她柳眉一豎,二話不說,直接伸手用力推了那開口嘲諷之人一把,嘴裏還嚷嚷著:“喬小姐沒有說錯!我可不願意平白無故背了推人的名聲,你既然這麼說,我就給你坐實了。”
這一推,謝錦珠下手不算輕,那位富家小姐冷不防被推得一個踉蹌,直接摔倒在地。方才這片地兒就因為眾小姐的爭吵吸引了不少路人駐足觀望,此刻鬧出這麼大動靜,周圍瞬間響起一片唏噓聲。
那摔倒的富家小姐頓覺顏麵盡失,抬手掩麵,抽抽搭搭地哭著跑開了。
眾人向來更傾向於同情弱者,比起謝嬌與謝錦珠不知上演過多少回、大家都快看膩了的姐妹相爭戲碼,自然更心疼這位剛丟了臉跑走的姑娘。
當然也不排除擔心謝錦珠也對她們動手。
一時間,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也沒人再顧得上謝嬌,她沒了人牆遮擋,就這麼直接暴露在眾人眼前。
謝嬌惡狠狠地瞪了喬明月一眼,眼神裏滿是怨恨。
喬明月微微一愣,倒是個心眼小的姑娘。
也難怪謝錦珠最後沒落得個好,會演戲,又心眼小,就謝錦珠那大咧咧的性格,能鬥得過才有鬼了。
謝嬌甩袖離開後,眼見著周圍越聚越多的人,謝錦珠索性拉著喬明月,趕忙來到街邊一家清幽的小茶館。
喬明月由著謝錦珠拉著,進了茶館包廂,謝錦珠這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喬明月瞧著她這般謹慎的模樣,覺得有趣極了,打趣道:“之前和你妹妹當街爭吵的時候,你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怎麼這會兒不過就是人多了點兒,就這般緊張?”
謝錦珠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滿不在乎地回道:“我的名聲早就那樣了,自然是不在乎的,之前那個被我推到的可還是個好姑娘呢。”
謝錦珠話說得輕巧,可喬明月還是敏銳捕捉到了她眼神深處潛藏的緊張,她分明是在害怕。喬明月心下一軟,輕輕握住了謝錦珠的手,出言安撫道:“那姑娘不會有事的。”
謝錦珠像是被燙著了一般,不自在地從喬明月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臉頰微微泛紅,嘴硬道:“誰......誰在擔心那姑娘了?”說著,眼睛還心虛地四處亂瞟。
喬明月見她這副模樣,隻覺有趣極了。
她抿了抿唇,輕聲說道:“那姑娘已經許了外地的人家,這事兒傳不過去的,對她不會有太多影響。”
喬明月想起上輩子的事,那時自己陪著裴瀾清去偏遠縣城任職,恰好碰到過這位姑娘。
她是個有福氣的,聽聞和自家夫君是青梅竹馬,婚前每隔幾年都會來此地小住。即便性格算不上討喜,可她夫君對她極為疼愛。
那時的自己已然看清裴瀾清的薄情寡義,所以看到這般恩愛的場景,忍不住多瞧了幾眼,今日才會一眼就認出來。
謝錦珠聽喬明月這麼一說,大大鬆了口氣,嘴裏不自覺嘟囔起來:“那就好,我剛剛明明沒用力......”
喬明月端起茶杯喝茶,巧妙掩住了嘴角的笑意。她站在局外,看得真切,這事確實和謝錦珠無關,是有人趁著謝錦珠推那姑娘的時候,在背後暗自用了點力,不過就是塑料姐妹情作祟罷了。
隻是這事,喬明月沒打算告訴謝錦珠,就怕她脾氣一上來,找上門去,又沒個證據,以她這風風火火的性子,遲早要捅出婁子。
謝錦珠見喬明月自顧自喝茶,也不再糾結剛剛的事,順手拿起茶杯,輕抿一口潤喉,這才想起還沒問喬明月身份,好奇地看向她,問道:“你是哪家姑娘啊?我怎麼從未見過你,還和喬明月呢。”
喬明月淺笑著點頭,
“我應該就是你口中的喬明月。”
謝錦珠剛喝進嘴裏的茶水一下子全噴了出來,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怎麼可能?你看著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會是喬明月?”
喬明月也不惱,從容地拿出手帕遞到謝錦珠手上,溫聲道:“擦擦。明珠姑娘,你不也和傳聞中不太一樣嘛。”
謝錦珠的臉瞬間紅透了,她這才後知後覺想起自己在外頭的名聲也不怎麼樣,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小聲說道:“那些事,倒也不全是假的。”
喬明月看著謝錦珠單純懵懂的樣子,暗自歎息,這姑娘怕是真以為外界傳言都是因自己品行不端。她輕聲開口:“明珠姑娘,你身邊如今沒有母親留下來的人吧。”
喬明月起了幫襯謝錦珠一把的心思,今日這事兒也讓她警醒,無論何時,身邊都得有願意為自己發聲的人,話多話少不重要,關鍵是能在關鍵時刻幫腔。
謝錦珠麵露猶豫之色,頓了頓才說:“我母親給我留下了幾個嬤嬤,隻是那些嬤嬤年紀都大了,主動跟我請辭。”
喬明月依舊笑著,目光平和又篤定:“明珠姑娘,你可是親耳聽那些嬤嬤這麼說的?”
謝錦珠搖搖頭,又補充道:“可嬤嬤們的年紀確實大了,而且她們的親人們都親自到府上來接她們走。”
喬明月心中明白,謝錦珠母家好歹是京城的人家,怎麼會輕易任由旁人把自家姑娘捧殺。
而且謝錦珠的母親可是京城的人,若是真的孝順,會讓自己的母親一把年紀了還回到京城?
這不是給老人家增添負擔,喬明月覺得這件事怕是根本就是人算計的。
她循循善誘:“明珠姑娘,有些事,還是得問問當事人為好。”
謝錦珠雖說單純,但也不蠢笨,喬明月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她哪能還不懂其中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