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沈淮南和夏嵐的聲音吵醒的。
夏嵐早已沒有車禍後的病態,麵色紅潤,嘰嘰喳喳地站在沈淮南身邊不停說著話,一臉雀躍。
而沈淮南則一臉溫柔地低頭看著她,時不時隨著她的話笑一笑。
就好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沈淮南一見到我,眉毛擰成一團,神色冷峻:“溫阮,我希望你現在,立刻就搬出這個家。”
我錯愕地站在原地:“什麼?”
沈淮南的眸色頓時變得淩厲:“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經和你分手了,這個家以後是我和嵐嵐的婚房!”
像是一股麻繩擰住了我的心臟,緊緊纏繞,窒息地悶痛。
我不自覺地拔高了音量:“這個家我出了一半錢,這也是我和你一起精心布置了好久的婚房,你讓我搬走?憑什麼?”
夏嵐抬起眼睫,怯生生地拉了拉沈淮南的衣角,淚光盈盈:“老公,我就想和你住在這裏嘛。”
“這個女人睡過的床和床墊,都要換了,等她搬出去後,再讓阿姨裏裏外外打掃一下吧,我嫌臟。”
“客廳我想要新中式的,主臥我要有那種超大的床邊瀑布花,到時候還要準備很多漂亮的擺盤盤子,放上我喜歡的糕點!”
夏嵐突然羞澀道:“還有還有,這邊這個窗戶能不能改成落地窗,婚禮當晚,我想要和老公你在這個落地窗前一起......”
我忍不住幹嘔,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哦對了,牆上這幅畫也太醜了吧!拆掉,都拆掉!”
夏嵐一張嘴說個沒完,邊說邊朝我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而沈淮南隻是一臉寵溺地看著她,輕輕勾了勾她的鼻尖:
“好好好,都聽嵐嵐的,都按嵐嵐的喜好來,隻要你開心就好。”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這幅畫《見夏》,是我花了整整三個月親手畫的。
我還記得畫完這幅畫的時候,沈淮南抱著我坐在他的腿上,邊親我的耳朵邊誇我:“這畫得也太好看了!我們阮阮真是個大畫家!”
可才過去沒多久,他就縱容夏嵐踐踏我的心血,將我視若珍寶的畫棄如敝履。
頭突然開始泛疼。
確診那日醫生和我說,最重要的是保持心情愉悅,否則記憶衰退的速度會加快。
最開始隻是忘記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和事。
但到了最嚴重的階段,記憶最多隻能維持24小時。
我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能記住的東西越來越少。
我掐了掐自己,強行讓神誌清晰:“行,我搬,你們真讓我覺得惡心。”
“沈淮南,我出的那一半錢,記得還給我。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牆上的畫被我一並帶走。
一同帶走的,還有我的心。
沈淮南不配了。
他再也不配得到我的心。
也再也不配讓我記住他。
搬出和沈淮南的房子後,我回到了自己的畫室去住。
沈淮南和夏嵐的婚禮,定在原本我和沈淮南要結婚的那一天。
一切東西都照舊,隻不過新娘換了人。
我知道,夏嵐這是想故意惡心我。
婚禮前,沈淮南親力親為操持婚禮的每一個細節,一次也沒有聯係過我。
夏嵐更是親自給我發了請柬。
邀請我務必到現場,見證他們的幸福。
她還給我發來了一個視頻。
是她和沈淮南一起去挑婚紗,沈淮南眼中滿是驚豔地抱住了她,誇她好看。
我和沈淮南本來也是要去挑婚紗的。
隻不過那一天。
他因為夏嵐的一通電話匆匆離去,把我一個人落在了婚紗店。
店員們用見怪不怪又略帶憐憫的目光打量著我。
在婚紗店多年,她們可能早已見慣了被新郎拋下的新娘子。
沈淮南和夏嵐的婚禮很盛大,全網直播。
沈氏集團沒有血緣關係的公子和千金喜結連理,網友紛紛送上祝福。
更有傳聞沈氏千金車禍後失憶,沈氏公子常伴左右不離不棄。
為這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添上了幾分感人色彩。
偶爾有一兩條【我記得沈淮南有個談了好幾年的女朋友吧?】之類的評論也被淹沒在一片祝福當中。
我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心理自虐地打開了婚禮直播。
看到沈淮南一臉深情地說“我願意”,看到他在眾人歡呼起哄聲中親吻著懷中嬌羞的夏嵐。
這一天,要站在新娘位的,本該是我。
夏嵐隻是打了個賭,賭沈淮南更在意她而不是我。
她賭贏了。
我滿盤皆輸。
而我,好像也從來沒有贏過。
睡前,我閉上雙眼,感覺記憶慢慢流失。
沈淮南不在的這一段時間以來,我的記憶衰退得愈發厲害。
原本隻是忘記久遠的事情和無關緊要的人和物。
漸漸地,這幾日,關於沈淮南的記憶也開始變得模糊。
忘記了我有多愛他,忘記了我和他曾經相愛的時光,也忘記了他帶給我的鈍痛。
我隻是模糊地記得,我好像有個未婚夫叫沈淮南,而他去和一個叫夏嵐的女人結婚了。
所有委屈怨恨的情緒在隨之慢慢消散。
我知道,醫生和我說的,蘇薩克氏症候群這一病症最嚴重的階段就要來了。
我的記憶即將隻能維持24小時。
在沈淮南和夏嵐大婚的這一日,忘記他。
意識漸漸模糊,我陷入沉睡。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
是沈淮南在叫我:“我回來找你了,阮阮,醒醒,阮阮。”
我揉了揉眼睛,看著出現在床邊的不速之客,一臉疑惑:“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