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回到家,發現裴忌竟乖乖坐在餐桌前吃飯。
真是稀奇。
自從他知道戚雯櫻去世後,就推了所有工作,把自己關在家裏,靠酒精度日。
這些年他忙於工作,本來就胃不好。
以前都是我精心烹飪好一日三餐,給他送到手裏。
自從收到視頻,他就不願意吃我做的東西了。
早上我出門時,把他從臥室趕出來吃飯。
他看著那些飯菜,眼眶通紅:「櫻櫻死前那麼痛苦,連口水都喝不下,我又有什麼資格吃飯......」
我怕他堅持不住,舀了一勺湯遞到他嘴邊,哄道:「好歹喝兩口湯,別把身體熬壞了。」
平常的一句話,不知道觸動他什麼逆鱗。
他把飯菜全部打翻,歇斯底裏地吼:「壞了就壞了,櫻櫻都死了,我要那麼好的身體幹什麼!」
「你沒有一點同理心嗎?為什麼還要逼我吃飯!」
我沉默著看向滿地的飯菜,別的就罷了。
那鍋雞湯用的是真正放養的老母雞,配上羊肚菌和海參,熬了整整六個小時。
現在它們躺在客廳的地板上,無人品嘗,著實有些可惜。
......
發完火,裴忌歪歪倒倒回到書房,關上了門。
厚重的實木門裏傳來了他隱忍又難以克製地抽泣。
「櫻櫻,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該死......我該死啊......」
我歎了口氣。
看了看表,上班快遲到了,也沒管那一地狼藉,就離開了。
現在,看到家裏幹幹淨淨,裴忌乖乖吃飯,有些吃驚。
......
裴忌見我回來了,光著腳就跑了過來。
到我身邊了,又不敢靠近。傻站在我麵前,一言不發。
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
不習慣這樣的氛圍,我隻好沒話找話,指著地板:「你打掃的?」
他點點頭。
「掃得挺幹淨。」
「嗯…」
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我低頭拿腳蹭地板,假裝檢查地板上有沒有殘留的油。
「聽語,早上,是我錯了。
「我不該衝你發脾氣。」
我敷衍地點頭,繼續蹭。
「你還在生氣嗎?」
我抬頭看著他,很認真:「沒有生氣,真的。」
有什麼好氣的呢。
今天沒喝上的雞湯,會有南方的老火靚湯來補償。
豬骨湯,鯉魚湯,乳鴿湯…
光是想想,口水都險些掉下來。
......
見我不氣,裴忌笑了,一口白牙刺得我眼睛發疼。
緊接著,他說:「既然不生氣,我想拜托你給櫻櫻辦個家祭。」
家…祭?我耳朵沒問題吧。
快被氣笑了。
前些天,裴忌就已經買來一大堆香燭紙錢,在客廳擺了一個祭壇。
香燭熏人,紙錢嚇人,他打印的黑白照片,戚雯櫻笑得像花兒一樣,但我看著瘮人。
現在,還想要我親手給她做家祭。
他真是瘋透了。
裴忌好像並沒覺察到我的不快,還在自顧自說道:
「明天是櫻櫻七七,按照習俗,應該在家裏設祭。
「點外賣的話,沒有誠意。
「還是你做的飯菜比較好吃。
「你來辦,好不…」
…
「不好。」我聲音冰冷:「你也說家祭,我想問問你,這是誰的家?」
裴忌的臉上陡然灑了些落寞。
我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是因為我。
大概是他發現,他並沒有理直氣壯的身份,來懷念他的愛人吧。
他站著一動不動,悲傷要從毛孔裏溢出來。
房間裏隻有一盞昏暗的壁燈,他沉在陰影裏,孤獨得要命。
以前,這種時候我會走到他身後輕輕抱住他。
現在,我看他一眼,轉身回了次臥。
舔舐傷口,懷念過去,成年人需要一些獨處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