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陳小琳請他吃飯,還有另一個原因。
羅海宇很英俊。
男人喜歡美女,其實,女人也喜歡帥哥。
這不是誰高尚誰不高尚的問題,人類基因組圖譜就是這麼定的,愛美,男女皆同。
羅海宇的外表很養眼,再加上自己是部門負責人,請部下吃頓飯也是應該的。
飯吃得很快,不久,二人就返回了市場營銷部。
副經理孫程程正在辦公室等著。
她問了人力資源部和馬明才,的確有一個叫羅海宇的人前來報到。
看到羅海宇進來了,孫程程淡淡地說:“你是羅海宇吧?”
羅海宇趕緊回答:“是的。”
“你跟我來吧。”
然後,她指了指他今天上午坐的地方:“以後你就在這裏辦公。”
她帶著羅海宇上了三樓,敲開一間宿舍,正是公司辦公室吳秘書的住房。
“以後,你就跟吳秘書住在一起了。”
說完,頭也不回,走了。
吳秘書正在睡午覺,看到羅海宇進來了,睜開一眼,望了望又睡了,沒有打招呼的意思。
羅海宇把行李放下,自己動手把床輕輕鋪好。
他的行李很簡單,但質量非常好。
一個精致的牛皮箱,墊的蓋的都嶄新的純棉製品,質地非常好,十分時尚,溫馨。
這都是蘋姐精心挑選的。
她知道羅海宇家境條件不好,女朋友為此與他分了手,這些她都知道。
考慮他要去西太平洋公司,在央企工作的人收入高,待遇好,穿著打扮比其它企業員工都高出一截,所以,羅海宇不能穿的太差了,否則會被人瞧不起,被人小看。
這些她要充分考慮。
當然,羅海宇也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如冒然相送,他百分百不收。
蘋姐買好東西後,笑著說:“這些東西不是白送給你的,要收錢的,以後從你工資上扣。”
羅海宇心裏一熱,非常感動。
他清楚,蘋姐不是一個小氣的人,她這樣說完全是顧及他的麵子,不想讓他難堪。
很多話不必說出來,心裏明白就行。
羅海宇不是不懂味的人。
臨來報到時,蘋姐給了他二千元,說是預支的工資。
其實,他的工資早就預支完了。
他之所以急著預支工資,是因為他還欠著學費,畢業證一直在學校壓著,沒有畢業證他無法去西太平洋公司報到。
交了學費,他就身分無文了。
而西太平洋公司不可能馬上給他發工資,他正發愁時,蘋姐不僅幫他買日用品,而且還給錢。
先不管蘋姐喜不喜歡他,但把他當作親人是肯定無疑。
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別人及時伸出了溫暖的手,這份真情,值得珍藏一輩子。
羅海宇很欣慰,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這位把他當親人的姐姐。
今生今世,他會牢牢記住蘋姐的好。
想到這,他渾身上下充滿了激情,自己要努力呀,要用實際行動不負蘋姐的期望。
他決定馬上返回辦公室,工作第一天,一定要給別人留下好印象。
他興衝衝出了門,誰料背後傳出一聲炸雷:“把門關上!”
原來,他忘了關門,吳秘書十分不滿,大喝了一聲。
羅海宇沒吱聲,默默地關上門。
他感到這個吳秘書有點盛氣淩人,恐怕以後會不好相處。
但沒關係,畢竟二人不是同一部門,不好相處,不處就行了。
他剛進市場營銷部,正好是下午上班時間。
突然,馬玲玲氣勢洶洶說:“羅海宇,你遲到了,你要扣一天工資。”
羅海宇看了看表,莫名其妙:“我是準點上班的呀。”
爭吵之間,時間過了一分鐘。
馬玲玲指著牆上的鐘:“你看看,你看看,是不是過了一分鐘。”
她指著一個女的:“你給他記遲到一次。”
這女的名叫齊春豔,是負責營銷部考勤工作。
她沒吱聲。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聾了?”
“你才聾了呢?人家明明沒有遲到,為什麼記人家遲到。”
“好呀,你包庇遲到分子,等下我去找我表哥去。”
齊春豔不作聲,不理她了。
她知道,這個姑奶奶說得出做得到,她真的會在表哥馬明才麵前哭哭啼啼,說羅海宇與齊春豔二人欺負她,而馬明才往往不分青紅皂白,歇斯底裏大吼大叫。
馬明才之所以這樣,說來說去,也是“窮”字作怪。
馬明才小時候的家跟羅海宇差不多,哦,不是差不多,是差很多,基本上吃了上頓不知下頓。
是馬玲玲父母伸出了溫暖的手。
從小到大,馬明才基本在馬玲玲家度過,小學,初高中及大學的學費都由馬玲玲父母支付,可以說,馬明才每走一步,馬玲玲的父母總是在背後默默地支持與付出。
馬玲玲父母就是馬明才的再生父母。
他們對馬明才恩重如山。
馬明才有了今天自然要知恩圖報。
不僅把馬玲玲招進了市場營銷部,而且對她也言聽計從,有時會無原則地遷就。
大家都深知這點,都離馬玲玲遠遠的,深怕這個姑奶奶哪天腦神經短路,又一蹦三尺高,招來馬明才一頓辱罵。
羅海宇立即清楚,這個馬玲玲不是善類,不再吱聲,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看資料。
陳小琳搬來了很多資料,要他好好看看,熟悉情況。
馬玲玲突然失去了攻擊的目標,不甘心,又跑到羅海宇麵前。
“羅海宇,你今天必須作出深刻檢查,你把檢討書寫好交給我。”
羅海宇十分愕然,憑什麼呀!
這時,背後倏地傳來一聲斷喝:“馬玲玲,你大不像話了,人家在看資料,你打擾人家幹什麼!”
是陳小琳。
馬玲玲在胡鬧,她一直保持沉默,希望這個姑奶奶適可而止。
誰知越來越不像話,終於忍無可忍,憤怒地拉下了臉。
拉下了就拉下了,她才不怕呢,馬玲玲算什麼,就是馬明才她也敢黑臉,自己好歹是個副經理,這點殺作還沒有,算什麼副經理。
還別說,在市場營銷部,馬玲玲最怕的就是陳小琳。
陳小琳黑了臉,馬玲玲隻好回到自己的座位,雖然氣鼓鼓,卻也無可奈何。
通過幾天接觸,羅海宇終於了解馬玲玲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她就是個奇葩女。
比如在吃的方麵。
她總是想象別人家裏都很窮,在五星級酒店吃了一頓五千元的飯菜,她回來必問別人吃過沒有,而別人必須答沒有。
如果說吃過,她就非常不高興。
這不是最關鍵的,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認為自己是公司一枝花,甚至是市花。
羅海宇聽了,一口水差點噴了出來。
她是市花?市花死絕了吧。
如果一定要說她是花,她就是一朵散發腐臭味的糞水泥巴花。
真是不自量力。
她算美女嗎?
黃頭發,水蛇腰,河馬大嘴上有個朝天鼻,一嘴黃牙,再加一雙小小的黑眼睛,人走八字步,整個獐頭鼠目,一個典型老巫婆。
說得不好聽,這樣的人出去絕對汙染環境,會被環保局罰款。
隻是在馬明才的罩著下,大家才敢怒不敢言。
偏偏醜女多作怪。
羅海宇出現在市場營銷部,她立馬就會聯想到,羅海宇一定會注意到自己,一定會愛上自己。
後來,羅海宇沒理她,她不甘心,立即跑到他跟前說話,指望他獻殷勤。
看到羅海宇漫不經心,她生氣了,憤而跑到馬明才辦公室,跟他聊天。
她路過羅海宇身邊故意不理他,她想羅海宇一定會追上來的,一定會跪倒在她麵前。
她萬萬沒想到,他沒有。
最讓她氣憤的事出現了。
他竟然跟陳小琳出去吃飯了,二人有說有笑地走進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羅海宇怎麼可以如此無視,我還是不是你女朋友了?
羅海宇再次出現,她毫不客氣,立即衝了上去,大發雌威,讓他知道老娘的厲害。
看你以後敢不敢無視我。
馬玲玲這個奇葩女,想象的邏輯就是這麼怪。
羅海宇知道了馬玲玲這個德性,自然離得遠遠的。
他釆取的戰術是能不說盡量不說,能不接觸盡量不接觸。
然而,帝國主義滅不滅亡不是你說了算,同理,馬玲玲想與你來往也不是你說了算。
按照馬玲玲的奇葩邏輯,這個必須她說了算。
她不要你了,你才能離開。
盡管羅海宇不理她,她還是不斷找機會,跟羅海宇說話。
羅海宇依然不出聲。
她的態度終於惹火了馬玲玲。
她哭了。
哭哭啼啼找到馬明才說羅海宇欺負她。
這次馬明才總算清醒了一次。
他知道不是羅海宇欺負她,而是她欺負羅海宇。
而欺負他的真正原因是她愛上了他。
她有點離不開他。
從她的眼神中清楚地表明了這點。
不過,他到是很讚成。
她能嫁給羅海宇倒是不錯的選擇。
他對羅海宇這個人還是很滿意的。
聰明、勤勞肯幹,加上人英俊,無論從哪方麵配馬玲玲綽綽有餘。
他決定幫馬玲玲一把。
他把羅海宇叫到辦公室。
“海宇啊,聽下麵的人反映說,你有點不太願意團結同誌啊,這有點不太好。我們市場營銷部是個集體,需要大家齊心協力,團結一心才能把工作搞好,你不能把同誌拒之於門外,你說呢?”
“馬總,我沒有。我記得我們部門管理製度有這麼一條,上班時間不能隨便串崗,更不能隨便聊天。馬玲玲過來聊天,我隻是不願意違犯管理製度。”
羅海宇內心上十分抗拒馬玲玲。
他想了老半天才想出這條理由。
“製度是死的,人是活的,人家過來聊天,也是看你剛來,想幫幫你,也是一片好心嘛。”
“馬總,我不願意違反管理製度。”
羅海宇幹脆明確表態不願意。
馬明才的臉上立馬堆滿了烏雲。
真是給臉不要臉。
馬明才十分惱怒。
他不願再說,揮揮手:“你出去吧。”
羅海宇沒有任何猶豫起身就走。
馬明才心裏騰地升起了一股怒火,太不像話,太目中無人了。
你會為你今天的言行付出代價!
他迅速通知陳小琳和孫程程二人到他辦公室開會。
二人很快趕到。
“是這樣,現在我們開個短會,看誰負責雨花小區項目合適。”
雨花小區項目,陳小琳知道。
這是西岸建築公司承接的項目。
本來與西太平洋沒什麼關係,但他們需要西太平洋公司陪標。
所謂陪標就是陪同他們一起投標,但你隻是陪,而不是中,中標的是叫你去陪的公司。
按照現有規定,每個項目都要公開招標。每次招標,參與投標的單位不得少於三家。
從製度上來說,很完善,沒有問題。
然而,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隻有你有足夠的關係,你就可以與招標人員一起串動起來,聯合做局。
不是要三家單位投標嗎?我另找二家單位就是了。
一般事先會談好,這二家單位是陪,走過場,做的基本是廢標。
二家都是廢標,自己豈有不中之理?
當然,做廢標也是有學問的,不能全廢,而剛來的羅海宇因為不懂,活活被馬明才坑了一把。
人家請你去陪標肯定不會白請。
雨花小區項目陪標的價格是五萬元。這筆錢不走財務帳,市場營銷部人人有份,當然有公司老總的一份,而且還是大頭,因為要用公司資質,需要他點頭。
馬明才算了算,他可以分得二千元左右,這點小錢對他來說,可以忽略不計。
馬明才望著陳小琳。
“你說說看,誰負責這個項目合適。”
陳小琳有點茫然:“不就是廢標,誰負責都行。”
馬明才這才點出這次開會的目的:“我看羅海宇合適。他剛來,需要鍛練,這是很好的機會。”
孫程程點頭,表示同意。
陳小琳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相反還有一點小小的感動。
以前以為馬明才看羅海宇不順眼,現在看來不是,人啊,有時真會看走眼。
陳小琳馬上跟著點頭:“羅海宇經驗不足,的確需要鍛練,我同意。”
會議一結束,陳小琳立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羅海宇。
羅海宇很高興。
他跟陳小琳一樣,以為馬明才對他有成見,現在想錯了。
陳小琳把有關投標資料給他,要他仿照這個樣子做。
這項工作本來是孫程程負責的,但不知為什麼自從遇見羅海宇後,她的心全在他身上了,有時羅海宇不見了,心裏格外慌張,整天擔心害怕,擔心他出事。
她現在不能肯定愛上了羅海宇,但心裏有他。
他的影像正在心裏漸漸紮根。
於是,她搶過來,主動安排他的工作。
一般像這樣的工作,營銷部會安排二到三人去做,不知為什麼,馬明才就安排了羅海宇一個人。
陳小琳有點擔心,怕羅海宇做不好,曾找過馬明才,要不要加二個人手。
馬明才不以為然地說:“你要相信羅海宇的能力,人家也在建築公司呆過,做過這玩意,你就放心吧。”
既然是這樣,就算了吧,反正是假的,陪人家走下過程而已,無所謂。
從此以後,陳小琳沒有再過問。
隻是有時看到他每天忙忙碌碌,就約他吃頓便飯。
二人說些不著邊際的廢話,說著,說著,二人情不自禁哈哈大笑。
盡管二人幾乎天天在一起,但陳小琳從不問他工作上的事情,她的想法是,不幹預他,盡快讓他獨立。
她萬萬沒想到,她這種漠不關心的態度,讓羅海宇差點遭到滅頂之災。
羅海宇忙碌了十天,把標書做好了。
開始他是參照陳小琳提供的標本做的,但馬玲玲跑過來看後說:“你這個標不行,太完美了,到時候不是陪標,而是中標。”
羅海宇覺得她說的有理,又從網上下載了另一個標本,在它的基礎上進行修改。
當然,他把單位地址都去掉了,有的地方故意做錯,有的地方牛頭不對馬嘴,他想像這樣漏洞百出的標不可能中,除非評委們有病。
羅海宇有這樣的想法,按理也沒錯,但投標中的一些遊戲規則也是要遵守的,而這些潛規則,教科書上沒有,文件資料也沒有,靠的是經曆,口口相傳,慢慢領悟。
羅海宇完成標書本來想給陳小琳看看,無奈關鍵時刻,她出差了,隻好就這樣交上去了。
西岸建築公司跟西太平洋公司合作很多次了,彼此都熟,他們一直非常相信西太平洋,認為跟央企合作不會有任何問題。
所以羅海宇的標書也沒看,就立刻把自己的標書一同交上去了。
另家陪標的是蘋姐公司,考慮到羅海宇忙,這個標是她自己做的。
她晚了幾天,是最後報名截止日交上去的。
招標辦在市城建局的二樓。
這個項目就是由他們負責。
他們去邀請專家對這三家單位進行評定,其中之一中標。
這個其中之一其實就是西岸建築公司。
他們是如何運作的,這是他們的商業秘密,陪標單位不過問,他們也不會說。
競標答辯會定於第三天開始。
作為西岸建築公司肯定全力以赴,而作為陪標的二家單位無所謂。
西太平洋公司出席的自然是羅海宇。
他的水平如何,答得上來,答不上來,都無所謂,反正是陪,走一下過場而已。
蘋姐也是陪。
本來她也不想來,隨便叫一個人就行,但她想這是羅海宇第一次,她想來看看,給他壯壯膽。
羅海宇在她公司時並不參與競標。他的任務就是介紹項目,然後拿中介費,作為公司代表出席招標會,他還是頭一次。
在招標會,大家都裝著不認識,甚至擺出一副十分仇視對方的樣子,彼此不打招呼,不說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私下,當天早上,西岸建築公司還是悄悄派了一部車接羅海宇。
羅海宇沒車,他們怕他擠公交誤事,直接把送到招標辦,當然是在很遠的地方就下了車,然後,自己走路去。
一切都按照計劃行事,不出意外,西岸建築公司肯定中標。
然後,人算不如天算,意外的事總是意外發生。
首先招標辦在邀請評委上出了意外。
他請來的一名是西岸大學建築係最嚴酷的教授,人稱“嚴大炮”。
本來計劃裏沒有這位,請的是另位相對溫和的建築係教授,但去西湖學習去了,招標辦擬請建工局老總任評委,卻遭到市建委劉主任的否決。
他要求評委一定要從專家評委庫中挑選,並指定“嚴大炮”擔任評委。
劉主任的話就是聖旨,招標辦隻好通知他們參評。
西岸建築公司與招標辦的人商議了一下,認為問題不大,相反他們還希望這位教授能公平公正,這樣西岸建築公司就一定能中標。
招標會有條不紊地進行。
第一個發言的是西岸建築公司。
他們準備得很充分,不僅標書做得漂亮,而且還做了幻燈片,把他們的計劃設想一一向評委們展示。
評委們隻提了幾個簡單的問題,順利過關。
蘋姐是第二個,評委們也沒有多問,雖然有人皺了皺眉頭,但沒有多說。
羅海宇是第三個。
之所以把他排在第三,主要考慮他是央企,牌子大,有問題更容易讓人記住,更容易扣分。
羅海宇把自己的標書介紹了一遍。
他說著,說著,忽然發現評委們都在認真看標書,有的不隻一遍,尤其是“嚴大炮”看得非常仔細,有時還把隨身帶的計算器算了起來。
他臉上的笑容不見了,神色嚴峻,不斷搖頭晃腦。
他這幅表情讓西岸公司的人個個抬起了腦袋,蘋姐也在緊張地注視著這個“嚴大炮”。
“嚴大炮”以敢說著稱,招標會經常放大炮,弄得很多建築公司敢怒不敢言。
這次他又會不會掀妖風?
羅海宇也聽說了這教授,心裏頓時緊張起來。
當時的羅海宇有點天真,以為情況有變化,西太平洋會中標。
他還在暗暗發笑,如果真是西太平洋中標就好玩了,有點搞笑。
他正有點得意洋洋,“嚴大炮”倏地抬起頭,冷冷地問:“這個標是你做的?”
“是的。”
“你在公司是什麼職位?”
“實習營銷員。”
“這就對了。”
“嚴大炮”臉色稍緩和了一些。
但他很快話鋒一轉,頗為嚴厲地說:“我希望大家認真看一下,這個標書存在嚴重問題,讓我非常吃驚,非常震驚。”
他突然提高聲調,勃然大怒:“這份標書水平之低劣開曆史之先河啊。你們看看,看看,完全是胡編亂造,牛頭不對馬嘴,錯誤連連,真是胡鬧。”
“最讓我吃驚的是,十層的大樓,竟然隻需要一噸水泥,你說可能嗎?這不是糊弄洋鬼子嗎?太假了,太假了,堂堂央企,就派個實習生來應付,這不是陪標,是什麼?這樣的招標會,你說有什麼意義,還有必要招標嗎?”
聽到教授怒斥,招標辦主管領導也拿起標書翻了翻,一看的確不像話,他是雖然外行,但一眼也能看出其中的問題,算的量明明是1十1等於二,它竟然是二十,還有到處是錯別字,這哪像標書嘛。
他雖然跟競標的單位有一腿,但這個標馬虎得大離奇了,大不可思議了。
當然,這樣的事以前也有,但隻要不在會上說出來就沒事。
大家都不是豬,其中的秘密心照不宣,像出席這樣的會,投標單位都會重點關照,有的單位會直接跟評委說,我這個標有陪標。
評委們心中都有數。
事先,西岸建築公司也做了嚴教授的工作,但這教授油鹽不進,把所有禮品禮物全部扔出了門外,西岸公司隻好作罷。
現在“嚴大炮”挑明了,這個問題就嚴重了。
這時,羅海宇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而這個大錯就是馬玲玲一手造成的。
他本來是在陳小琳給的標上做,結果,馬玲玲跑來說這樣不行,要從網上下載一個,越錯越好,這樣才能確保不中。
她還說這是馬總的指示。
馬玲玲既然說是馬明才的指示,他自然信了,故意把標做得亂七八糟。
現在不是這樣啊。
羅海宇終於醒悟過來了。
他們二人在挖坑,目的就是坑他一下。
當然,也怪自己經驗不足。
後來,他才知道,做陪標也是有講究的,不是錯別字連天,故意一加一等於三就成,這樣很容易讓別人抓到把柄。
就像今天被嚴教授抓了個現行。
高明的做法是在投標價格上做文章,在加分項上做文章。
一是把價格提高到百分之五十,如此高的造價自然讓投資者望而卻步。
二是讓中標者有加分項,而自己沒有,就像西岸建築公司有很多加分項,西太平洋也有,但標書上卻沒有,二者相加,西岸公司自然勝出。
這樣的標才讓人無話可說。
而自己做的卻亂寫一氣,前後不連貫,嚴教授自然要發火。
嚴教授發火,招標辦的領導就有點坐不住了。
當然,最坐不住的還是西岸公司。
他們作夢也沒想到,西太平洋公司會如此耍他們。
他們眼裏噴出的全是怒火,個個怒目而視。
為什麼是這樣?
這時,急需一個說法。
而這個說法隻能通過羅海宇的嘴說出來。
招標辦和西岸公司的人都緊張地注視著羅海宇。
如果他再胡說八道,不僅西岸公司完蛋,而且西太平洋公司陪標的事也會坐實。
這樣一來,問題就大了。
法規上是禁止陪標的,是要追究法律責任的。
“嚴大炮”一嚷嚷,全市上下會人人皆知,市政府必定啟動調查問責程序。
羅海宇十分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
他靜了靜,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環顧一下四周,用十分奧悔,十分痛心的表情說道:“非常抱歉,我剛才重看了一下標書,發現交來的是我的草稿,當時急,沒注意,現在才發現,非常對不起,在這裏我鄭重地向嚴教授道歉,向所有人道歉。由於本人工作不用心,丟了西太平洋公司的臉,回去後,我會好好反省。”
這個說法妙!
他看見招標辦的人鬆了一口氣。
西岸公司的人也暗暗地點了一下頭。
嚴教授自然無話可說了。
人家拿的是草稿,你能說什麼?能說是陪標嗎?
人家隻是實習生,實習生犯錯,上帝都會原諒。
招標辦的人見有了台階,立即說:“既然西太平洋公司送來的標書是草稿,不是正式文本,屬於廢標,招標單位不足三家,本次招標流產,另行安排競標。”
為了防止再出妖蛾子,他們馬上宣布此次招標會議結束。
西岸公司的人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他們的確有理由不打招呼,一個好好的招標會被你弄沒了,憑什麼還要招呼你,不罵你算是客氣了。
很快,會議室剩下呆若木雞的羅海宇。
蘋姐見此上前安慰:“算了吧,放寬點,我們出去吃飯。”
羅海宇隨蘋姐來到一家路邊小酒店。
二人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坐下來,點了幾菜邊吃邊聊。
蘋姐詳細問了羅海宇投標的前後經過,當即明白了這麼一回事。
西太平洋公司她很熟,對馬明才這個人也很了解。
她一直對他印象不好,總感到這個人很陰。
現在一點也沒錯。
羅海宇中了他的計。
她猜想,這個馬明才肯定會有下一步。
蘋姐好心提醒羅海宇:“馬明才不是什麼好東西,以後你要提防他。”
通過這件事,羅海宇終於知道馬明才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他與蘋姐猜想的一樣,預計下一步會馬上到來。
果不出所料,他剛進市場營銷部的門,就發現大家的眼神不對,似乎在刻意回避著什麼。
看到羅海宇進來了,馬玲玲氣勢洶洶跑上來。
“羅海宇,你這個壞蛋,把我們的獎金搞沒了,把我們西太平洋公司的臉丟盡了,你要賠償我們的錢,恢複我們的名譽。”
“孫玲玲,你不要鬧。”
陳小琳製止了馬玲玲的胡鬧。
她把羅海宇拉到一邊,小聲地問:“為什麼是這樣,我不是給了你一個標書嗎,你照著上麵換單位名稱就行了,為什麼還會錯呢?”
“是馬玲玲要我從網上下載一個標,說是馬經理要求的,我交的是這個標。”
哦,明白了,清楚了。
這個馬明才也太陰險了吧。
分明想把人害死。
這時,副經理孫程程走了進來。
“羅海宇,我接到辦公室通知,要你把這次投標過程寫下來,估計要對你進行處理。”
這太不公平,肯定是馬明才到總經理成明歡哪裏告了狀,估計添了油加了醋,不然,辦公室絕對不會這麼快急著處理。
陳小琳想要理論一番,但被羅海宇製止了。
“陳經理,沒必要,我不妨把過程寫出來,我相信會有講理的地方。”
第三天,羅海宇把事情經過寫好了。
他之所以等三天,是想等馬明才找他。
出了這件事,作為部門負責人應該找他,否則不合常理,但他沒有。
他主動去找,辦公室始終不見人。
羅海宇明白了。
馬明才很清楚結果,找不找他都無所謂。
他決定不等了。
他沒有把說明交給辦公室,而是直接找到楊廣進。
楊廣進戴上老花鏡,認真看了幾遍,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地問:“這是真的?”
“是真的,本來陳經理給了一個標,是馬玲玲要我另做一個廢標。”
對馬玲玲,楊廣進還是很了解。
屬於那種沒腦子的人,她應該是受了馬明才的指使,當然,馬明才肯定不會承認。
一般來說,陪標的事上不了台麵,在公司不算大事,沒人關心。
但這次不一樣。
為了避嫌,會議剛一結束,招標辦就下發了一個文件,嚴厲批評西太平洋建築有限公司投標不認真,弄了一個錯誤百出的廢標參與投標,給予通報批評雲雲。
這份文件措詞很激烈,結果引起了建工局的高度重視,指示西太平洋公司徹查,並把結果報局。
楊廣進也是才收到局通知的。
同時,他的桌麵上還有一份處理請示,核心內容就是開除羅海宇。
這是抄送件,主件已報送給了總經理成明歡。
這個請示是馬明才寫的。
借這件事,他要把羅海宇徹底清理出西太平洋公司。
鑒於羅海宇是楊廣進的人,他把處理結果直接交給了成明歡,但他又繞不開楊廣進,隻好無奈地把抄送件給了他。
有些事就是這麼奇妙。
但楊廣進一點也不擔憂。
馬明才處理羅海宇。
他也可以處理馬明才。
西太平洋公司慘遭招標辦點名批評,作為市場營銷部的主要領導,難道跟自己沒有關係,自己沒有任何問題?
不可能吧。
羅海宇僅是實習生,投標之前,你過問了沒有,把關了沒有?
公司派一個實習生去出席投標答辯會合不合適?
這都是問題。
楊廣進把馬明才的處理請示給了羅海宇,要他好好看看。
他要他認清誰是朋友,誰是敵人。
羅海宇認真看了一遍,火立即上來了,這個馬明才真混,責任都是別人的,成績都是自己的。
他想不到馬明才會如此信口雌黃,癲倒黑白。
他一氣之下,立即說:“我去找總經理成明歡。”
楊廣進笑了笑:“你找他有什麼用,你認為他會聽你的嗎?”
羅海宇愣住了。
楊廣進說得對,成明歡絕對不會理踩他。
楊廣進繼續說道:“你先去吧,今晚班子會討論這件事,有我在,你沒事。”
羅海宇點點頭:“謝謝楊總。”
班子會是晚上七點召開的。
馬明才不是班子成員,本沒資格參加,考慮他是當事人,讓他列席。
今晩隻有一個議題,就是如何處理招標辦的通報批評。
這個事是市場營銷部投標引起的,自然首先由馬明才介紹情況。
他輕輕咳了一聲,然後挺了挺胸,操作標準的普通話開始念起稿子來。
市場營銷人員都要會普通話,這是基本要求,所以,馬明才的普通話很好,說餘音嫋嫋也不為過。
馬明才的聲音很好,然而,楊廣進聽了心裏卻不是滋味。
這個馬明才完全在混淆是非,到打一耙。
明明是他授意的,他卻說羅海宇不聽他的安排,不用市場營銷部的版本,而是自己擅自從網上下載一個版本。
他自以為是,認為這個版本最好。
對招標通知,他故意隱瞞,致使市場營銷部無一人知道開標日期。
開標當日,他是違犯工作紀律,一個人獨自參加招標會,大家都不知道,並且招標會用的版本還是網上抄來的錯誤百出的版本。
總之,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個人行為,市場營銷部完全不知。
他以為他是本科畢業生,有能力有水平,不屑別人的指點和幫助,個人主義膨脹,英雄主義思想作祟,是導致此次事件的根本原因。
鑒於他給公司造成惡劣影響,建議開除其廠籍。
並且馬明才還在表功,說事件發生後,他通過什麼關係,做了哪些工作,把影響降到了最低。
整個報告念下來文詞清晰,表達準確,合情合理。
如果楊廣進不參加會,肯定會為他的陳述事實折服。
羅海宇必開除無疑。
然而,開除羅海宇等於打了楊廣進的臉,這人是他引進的,出了問題,他脫不了幹係。
從這點來說,他必須為他說話,何況事實不是如此,他更要站出來說話。
他耐心地聽完了馬明才的發言,然後問他:“你說的是事實嗎?”
馬明才雖然有點心虛,但回答依然很響亮:“是事實,絕對真實。”
楊廣進不緊不慢地說:“當事人羅海宇也寫了一個事件經過。他說的怎麼跟你說的完全不一樣呢?吳秘書,你把這個發下。”
他把事先複印好羅海宇的材料給了吳秘書,示意班子成員每人發一份。
等大家看完後,楊廣進問馬明才:“你說羅海宇擅自作主,請問他作為一個實習生,他有這個膽子嗎?”
“怎麼沒有,他的膽子比誰都大。”
“你說你給了他一個版本,你給了嗎?”
“我是沒給,但陳小琳給了。”
“你卻製止他不準用,對不對?”
“不是這樣,我一直要他用,他就不用。”
“你找個理由看,他為什麼不用?”
“他用不用,我就不知道了。”
“看來,你是把別人當成豬了。”
楊廣進不再問了。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有點痛心疾首地說:“據我了解,我們這次參加的投標,作為市場營銷部經理馬明才,幾乎從頭到尾就沒過問過,唯一的一次過問就是要羅海宇從網上下載標書。這些在材料上,羅海宇說得很清楚,大家可以看看。”
馬明才不服氣:“這都是羅海宇的片麵之詞,不能算數。”
“行,你說不算,副經理陳小琳的證詞算不算。”
楊廣進拿出了陳小琳的情況說明。
得到陳小琳的證詞完全出乎楊廣進的意料。
開始他以為懾於馬明才的淫威,市場營銷部會無人出麵幫羅海宇說話,誰知,陳小琳站了岀來,寫了對羅海宇極為有利的證明,並要他在班子會上宣讀。
他當著大家的麵把陳小琳的證明念了一遍。
馬明才臉色由白變紅,再變青,一時啞口無言。
如果羅海宇的話不可信,部門副經理陳小琳的證詞總不能無視吧。
班子成員的眼睛都盯著馬明才,期待他有個解釋,然而,他隻能徒勞地爭辯:“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陳經理不了解情況,在胡說。”
楊廣進又掏出另外一張紙:“你說陳經理在胡說,那麼西岸公司的來函,總不是胡說吧。”
總經理成明歡十分詫異:“西岸公司來函,我怎麼不知道?”
“我也是下班開會前才收到的,來不及交辦公室,就直接帶到會場上來了。”
“吳秘書,你念下西岸公司的來函。”
楊廣進擔心有人懷疑他故意念錯,所以為了避嫌,他要吳秘書念。
吳秘書當著大家的麵宣讀了西岸公司的來函。
大家很快發現西岸公司函件用詞比招標辦文件強硬多了,全部是針對馬才明而來。
原來,招標流產後,西岸公司非常憤怒。
他們實在想不通,堂堂的央企為什麼派一個實習生來,這不是胡鬧嘛。
他們在西太平洋市場營銷部有內線,內線供出了一切。
做標都是在大家眼皮底下做,誰不清楚怎麼回事啊,瞞是瞞不住的。
西岸公司得知真相後,氣得肺都要炸了。
你要整人,另想招數啊,為什麼非得害我們!
一個標下來,要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光一個標書製作費就要好幾萬,作為營銷部經理難道不知道?
所以西岸公司從楊廣進嘴裏得知今晚要開班子會,毫不客氣送來一個函,嚴厲遣責馬明才不負責任的行為,要求西太平洋公司賠償他們三十萬經濟損失。
最後,來函順帶表揚了一下羅海宇,說他反應敏捷,說是草稿、廢標,成功花解了陪標嫌疑。
聽了西岸公司的函件,馬明才叫苦不疊,為什麼是這樣啊!
石頭為什麼最終砸了自己的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