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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春水一池春水
李蘇章

第一章:蘋姐

羅海宇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他夢見了前女友林亞菲。

他走在一條鋪滿柏油路上,對麵有一個女人在拚命朝他招手,他定神一看是前女友林亞菲,就跑了過去。

剛到她麵前,羅海宇看見女友的臉倏地變了,笑咪咪頓時變成凶神惡煞,瞪著眼,歪著頭,眼露凶光,咬牙切齒:“錢呢,我的十萬塊呢?”

羅海宇一時語塞,隻好無奈地說:“什麼十萬塊,我沒有。”

林亞菲漲紅了臉,很氣憤:“你不是說好給我十萬塊嗎,補償給我十萬塊嗎,錢呢?”說完,抬手朝他的臉上掃來,羅海宇一驚,立馬躲開。

誰知林亞菲不幹了,幹脆撲了上來,抱住他惡狠狠地說:“給不給,不給我喊了。”

羅海宇搖搖頭,接著他聽到林亞菲一陣聲嘶力竭:“來人啦,有人強奸啊!”

羅海宇大驚,拚命掙脫。

這時,耳邊忽地傳來一陣急促的鈴聲,他立馬醒了,才知是夢。

為什麼是這樣的夢呢?

跟林亞菲分手時,他說過這樣的話嗎?

不是他要分手,是林亞菲要分,嫌他窮,家在農村,沒錢,沒前途,果斷分了。

他怎麼可能給她十萬?

可見最靠不住的就是夢了。

他接過手機,一看,是蘋姐打來的。

他剛按上接聽鍵,就聽到蘋姐急促的聲音:“你在哪啊,怎麼不接電話。”

羅海宇馬上解釋道:“我在睡覺,沒聽見,什麼事?”

蘋姐聽到他在睡覺,笑了:“哈,哈,懶鬼,太陽曬到屁股上了,快起來,到富華大酒店211房來,有事找。”

蘋姐是沙林市東升建築公司總經理。

東升,東升,很好聽的一個名字,公司規模好像很大,其實很小,就是蘋姐自己辦的一家私營公司,名義上是建築公司,其實就是一個中介所,“提籃子”,接工程項目,倒買倒賣,從中賺點中介費,當然,好的項目自己也會搞,主要是跟別人聯營,但很少,每年隻有五十萬左右利潤,但最近不佳。

羅海宇是這家公司營銷經理。他是一年前進這家公司的,以前在其它建築公司做事,很不順,備受上司打壓。在一次飯局上認識了蘋姐,她力邀他加盟,羅海宇走投無路,最終同意。

開始是營銷員,每天跟著蘋姐跑跑腿,半年後升為營銷部副經理,然後就是營銷經理了。

升了營銷經理,他的任務就廣了,與各色人物打交通,吃喝玩樂,陪笑臉,有時還跟有權勢的老女人吃吃喝喝,目的隻有一個,簽工程訂單。

當然,羅海宇跟女人打交道,吃喝沒問題,說二句親愛的也沒有問題,甚至大庭廣眾之下親親嘴,也行,但上床,不行。主要是蘋姐不允許,絕對不許,這是蘋姐製定的鐵律。

羅海宇隻能無奈地接受。

其實,從進公司第一天,羅海宇就強烈感覺了蘋姐對他的特別,雖是營銷員,每月到手的錢一點也不比別人少,當然是補貼比別人多。

這種特別就是愛吧,羅海宇想了想,也有可能是性。

蘋姐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她身材苗條,彎彎的眉毛,眼睛大而有神,鼻子挺秀,嘴巴稍稍有些大,抿緊嘴唇後立即露出一對動人的酒窩。她最大的殺傷力就是這對美麗動人的酒窩。

羅海宇相信,任何一個男人見了心裏百分百會燃起熊熊大火,恨不得立馬撲上去,看看酒窩到底有多深。

當然這個酒窩必須是蘋姐抿嘴後才會產生,她不是對所有男人都會抿嘴,包括羅海宇。

羅海宇很是期待,但她一直沒有。

他一度懷疑自己的判斷,蘋姐是不是不喜歡自己啊。

然而,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判斷,因為蘋姐來電話了,要見麵了。

富華大酒店是沙林市五星級酒店,是全市僅有的二家五星級。

蘋姐開了房,叫他去,肯定有故事啊。

有可能,完全有可能。

一想到這裏,羅海宇心裏不禁升起了一團火。

這股火很大很旺,他非常渴望。

他叫了一部的士,直奔富華大酒店而去。

本來可以搭公交車去,但他實在等不及了,咬了咬牙,奢侈了一把。

當他火燒火燎走進211房時,頓時愣住了。

她房裏竟有一個男的。

看他進來了,蘋姐站了起來,忙介紹:“來,我給你介紹一下,他就是沙林市西太平洋建築公司楊總。”

這男人穩坐在沙發椅上,一點起身的意思也沒有,隻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沙林市西太平洋建築公司,羅海宇知道,是家規模很大的中央國企。

這個楊總也認識。

當然僅限於他認識而已,就像鄙人經常興奮地跟夥伴們說,我認識老美總統克林頓。

當然認識啦,天天在電視見麵,那有不認識之理。

隻是他不認得我。

羅海宇可以肯定,這個楊總也不認識他。

這個楊總名叫楊廣進,四十五歲,是沙林市南太平洋建築公司負責營銷的副總經理。

在沙林市,楊廣進也是大名鼎鼎人物。

作為營銷經理,他自然知道競爭對手,隻是沒想到,蘋姐與他的關係會如此親密。

他趕緊張開雙手,準備去握楊廣進的手。

但楊廣進沒有伸出的意思,點點頭,示意坐下。

羅海宇縮回了手,訕訕地笑了笑,在最左邊的沙發坐了下去,當然,沒坐完,三分之二的樣子,離楊廣進有一米五的距離,離蘋姐則近些,隻有三十公分。

因為羅海宇感到了他的高傲和絲絲敵意,保持距離是本能的反應。

當然,楊廣進在羅海宇麵前是有資格高傲的。作為一名央企副總,大小也是副處級,這是國家和社會認可的級別。

這個很重要,是社會地位和身份的象征,會讓人肅然起敬。

羅海宇算什麼呀,一個私營小企業營銷經理,就算一個副總又能怎樣?走上大街屁都不是。

況且年齡也比他大,不論從哪方麵,他都有資格。

至於敵意,很好解釋。

羅海宇幾乎可以斷定,蘋姐與楊廣進的關係絕對超越了普通朋友的關係,也就是說彼此之間是情人,這點絕對可以肯定。

從楊廣進惱怒的眼神中就可看出,當然,這個惱怒輕飄飄,若無若無,時隱時現,一閃而過,一般人察覺不出來,但羅海宇敏銳地感覺到了。

這也很正常。

男人嘛,天生就是占有欲很強的動物。

在如此私密的場所,突然進來一個男的,如此年輕,如此英俊,楊廣進心裏自然就會產生一個疑問,他是蘋姐什麼人,是情人嗎?上床了沒有?

心裏疑惑自然會反應到臉部表情,雖然拚命地克製,在關上門的刹那,這條帶惱怒的信息還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了。

蘋姐也收到了這條信息。

這條信息份量很重,並且有加重的可能,因為羅海宇挨得她太近了。

楊廣進已經感覺到了威脅。

她知道如果再不采取行動,今天的計劃將泡湯。

楊廣進不會容許這個威脅。

她必須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她站起來了,給羅海宇倒了一杯水,輕輕地放在桌上,然後坐在楊廣進身邊,輕輕碰了一下他的手指頭。

力度很小很輕,但蘋姐注意到了,楊廣進緊崩的臉頓時恢複了平靜。

因為他感到了蘋姐的立場。

這個立場很重要,她表明她已經跟羅海宇劃清了界限,她堅定地站在楊廣進這邊。

蘋姐的態度讓楊廣進心裏格外舒坦。

他帶著笑意,若無其事地喝著茶。

蘋姐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危機總算過去了。

她希望楊廣進說話,希望把這個主人的身份讓給他。

但他沒有,始終靜靜地喝著茶,一言不發。

她估計他還沉浸在剛才的惱怒中,惱意還沒有徹底消除,這是她沒料想到的。

其實,她之所以把羅海宇約到這個私密性很強的地方見麵,她有她的考慮。

她要向羅海宇發出一個明確的信號。

她知道羅海宇很喜歡她,或者說愛她。

但她不接受,至少現在不能。

她叫他過來,就是明確地告訴他,她有人了。

這個人就是楊廣進。

她必須把這種關係直接暴露在羅海宇麵前。

一是斷了他的非分之想。

二是以後的工作需要他知道這種關係。

因為有一個大項目需要他參與。

有一個港商擬在沙林市投資一個五億的項目,名叫華南商城。

這名港商是她的一個遠房伯伯。

她已跟她伯伯接觸過,同意她來承接,當然,她的公司沒這個能力,也沒有這個資質,所以,她找了一家有資質的建築公司一一沙林市南太平洋建築有限公司。

主管經營的副總經理楊廣進是她的老朋友,說是老情人也沒關係,畢竟公司百分之八十的業務靠他幫襯,作為女人,付出一點也是應該的。

當然,這個項目不是南太平洋公司參與就肯定能中標,不是這樣。

一個項目,尤其是上億元項目,往往會有十幾家,最少也有三、四家參與競標,而競標過程不是她伯伯說了算,有很多部門參與,其中最主要的是市招標辦,而招標辦往往也說了不算。

最終,招標委員會說了算,招標委員來自各行各業,主導他們的,往往是市主要領導。

一句話,往往是領導說了算。

為了證明他的偉大與正確,下麵的人需要走一係列程序,程序要合理合法,經得起檢驗。

投標的公司就要拚命往程序上靠,竭力證明他們才是此項目的最佳建設者。

這一切就需要人去運作。

在蘋姐眼裏,羅海宇就是最佳人選。

她非常欣賞羅海宇。

年輕不是主要的,關鍵是他聰明,沉穩,處事精明幹練。

最主要的是,他長得與前男友非常的像,不是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說起前男友,她心裏總有說不出的痛。

前男友名叫許世榮,跟她是一個學校,中北工大同班同學。

畢業後二人一起來到沙林市謀職。

雖然都是高材生,但求職異常艱難,每家公司都是人滿為患。

二人忙碌了三個月,一無所獲。

主要還是高不成,低不就,小公司,待遇低,不想去,大公司,又進不了。

無奈之下,蘋姐選擇了擺地攤。

擺地攤在別人眼裏不入流,但她從中看見了商機,因為小東西利潤奇高,一個小小的發卡,進價隻要二毛,卻可以買一二塊。

她果斷從家裏借了一萬元,擺地攤。

許世榮自然反對,認為太丟臉了。

蘋姐一句話就把他噎死:“你說丟臉,行,我不擺了,你養我。”

許世榮無言以對。

他現在所有的開支完全靠蘋姐支撐,她不去掙錢,行,你拿錢出來。

拿不出來,就閉嘴。

沒有經濟基礎,就沒有發言權,許世榮最終隻能選擇沉默。

當然,他還是服氣了。

因為通過蘋姐的艱辛努力,這一年,她整整賺了十萬元。

之後,二人開了家服裝批發店,生意好得狠,幾年下來,擁有了百萬家產。

如果不是一個女人的出現,估計二人很快就會結婚成家,過上幸福平淡的生活,然而,隨著這個女人的出現,這一切都結束了。

這個女人是許世榮的高中同學,也是他的初戀情人。

這都是蘋姐後來才知道的。

她在美國留學,邀請他一起去。

他答應了。

他背著她悄悄地辦理各種手續,辦好後,再告訴她,他想去美國留學,並答應她,他出去後,一定帶她去。

當時的她真是太天真,大幼稚了。

他說什麼話都是對的,做什麼事都無比正確,她唯一做的事就是相信,再相信,言聽計從,無限忠於,無限熱愛,無限付出。

她把店裏百分之九十的資金都給了他,臨走時,他說不夠,又從親戚家借了二十萬。

上飛機時,她哭成淚人,舍不得,但沒辦法,他一定要去,她隻能順從。

許世榮到了美國,她差不多一天一個電話,其實,她很想一天打十個電話,但跨洋電話實在大貴了,她打不起,隻能強忍著。

起初,許世榮還接她的電話,說些情意綿綿的話,慢慢地少了,有時光是她說,他隻嗯,嗯,慢慢地嗯嗯都沒了,隻說一句,我很忙,掛了。

開始,她以為他壓力大,真的忙,後來,她一個同學從美國回來,告訴她,她曾經看見許世榮牽著一個女人的手在商場買東西。

這時,她才發現好像是有點不妙。

她問他:“你跟這個女人是什麼關係?”

許世榮淡淡地回答:“戀人關係唄。”

蘋姐以為聽錯了,反問一句:“你是說,我們是戀愛關係吧。”

“不是,我與她是戀人關係。”

蘋姐難以置信,愣在那裏足足有五分鐘。

她不甘心,繼續撥打電話。

通了,沒接。

蘋姐耐心地打,一個小時後,許世榮終於接了。

這次,他十分不耐煩:“我不是說了嗎,我們現在沒關係了,懂不懂,沒關係!”說完,啪的一下,把電話掛了。

蘋姐這才徹底清醒。

她失神地回到家,坐在床上,整整坐了一晚。

她真的搞不明白,搞不清楚,人為什麼是這樣啊。

曾經的甜言蜜語呢,海誓山盟呢,許下的種種諾言呢,難道統統死光了?

這是為什麼啊!

為什麼!

蘋姐大哭起來,哭得天昏地暗,歇斯底裏,披頭散發。

她不想活了,真的不想。

心裏唯一的念想沒有了,你說活著還有啥意義。

她床上躺了一天一晚,不吃不喝。

她想就這樣死掉算了。

誰料,第二天晚上,外麵突然進來一個人。

是她媽媽。

原來她媽媽一直打不通她的電話,放不下心,連夜從小縣城趕來了。

看到女兒如此,蘋姐媽媽自然心如刀絞。

她哭倒在蘋姐身上。

“女兒啊,你不想活了,媽媽陪你一起死。”

蘋姐媽媽真的掏出一根繩子準備上吊自殺。

說起來,真的很神奇。

媽媽的哭,徹底嚇醒了蘋姐。

她開始以為這世界真的沒有親人了,非常絕望,突然間,她醒悟過來,誰說我沒有最親愛的人啊,誰說沒有,眼前這個不就是嗎?

她果斷爬起來,開始大吃大喝,養精蓄銳,全力以赴經營批發店。

然而,她任何努力無濟於事。

因為她把所有的資金給了許世榮,而且,她也沒打算再經營這個店。

她要去美國,與許世榮彙合,過二人世界。

結果,沒去成,店也沒有流動資金,無法進貨,而且還欠了很多貨款,天天被人逼債。

正在這時,楊廣進出現了。

或者是緣份吧。

楊廣進路過蘋姐店鋪,忽地被一件花裙子吸引了。

他答應過女兒,說要給她買一件,但一直忘了,直到蘋姐店鋪時才想起。

他沒仔細看,就要蘋姐包起來,直到手伸進口袋,他才想起來,沒帶錢。

他十分歉意地說:“對不起,我沒帶錢。”

蘋姐立刻說:“沒關係,你下次帶來就行。”

楊廣進有點遲疑,但還是拿走了。

他想,拿走就拿走,反正我會給錢的。

楊廣進拿走了花裙,蘋姐很高興。

不是說她很高尚,而是她認識楊廣進。

因為她去南太平洋公司麵試過,而麵試官就是楊廣進。

她相信,楊廣進不會耍賴,因為不值。

百把塊錢的東西,在楊廣進眼裏真不算什麼,但對這個蘋姐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認為這個人值得交。

當然,她是女人,還是漂亮的女人,這就更應該主動交了。

楊廣進主動請她吃飯,然後,買東西,開房,流水作業,一樣不缺。

蘋姐很清楚,將要發生什麼,但她無所謂了。

因為她的心徹底涼了。

雖然她挺過來了,但內心深處的痛始終存在,一直在撕扯鞭打著她。

每當夜深人靜時,這種痛就會湧出來,讓她痛不欲。

自己真是傻啊。

所謂的情,所謂的愛,原來是如此飄渺虛無。

真實卻不可信。

唯一可信就是錢。

錢可以贏得別人的信任與尊重,多少也可以撫平自己的傷口,所以,楊廣進主動出現,她沒有拒絕。

她沒有理由拒絕。

她已經深刻認識到,沒有錢的可怕。

楊廣進也知道錢的厲害。

作為一家主管營銷的老總,目睹了很多金錢的進進出出,而他一直無法獲得。

他一直想在金錢上獲得大的突破。

而工程項目就是最佳突破口。

任何一個人介紹一個項目,可以拿工程總造價的百分之三到五的中介費,這是行規,公開的秘密。

他作為企業老總,卻不能拿中介費,至少不能全部,所以,他心裏非常失衡。

他打算成立一家中介公司,暗中操控一些項目。

他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親戚不是不可以,但是很容易曝露。

國企畢竟不同私企,親戚介入其中很容易出事。

通過與蘋姐一年來的交往,他感到蘋姐人不錯,值得信賴,於是,他出錢,以蘋姐的名義,注冊成立了東升建築公司。

這個公司主要接項目拿提成,有時也做點的小項目,賺點辛苦錢。

在楊廣進的幫襯下,蘋姐做項目做得順風順水,買了房,買了車,人也漸漸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當然,男友許世榮傷她太深了,弄得她對男人有了恐怖症,對任何男人的花言巧語,隻是笑笑,從不當真。

從心靈深處,她已經徹底死了心。

她以為這一輩子就這樣了,再也不會有男人走進她心裏了。

然而,錯了。

當她遇到羅海宇時,她的心竟再次掀起波瀾,讓她有點失態。

她記得非常清楚,那天晚上天正下著小雨,她與羅海宇神奇地相遇了。

她一人在井下酒店吃飯,外麵忽然進來一個男人。

進來的男人有很多,起初她沒注意,直到他坐旁邊桌上,“哎”了一聲,她才抬起頭來。

她無意中瞥了一眼,竟萬分驚訝地站了起來。

他不就是前男友許世榮麼?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啊。

望著這個負心漢,她往日傷心幕幕如洶湧的洪水全部閃現岀來了。

她腦海裏在不斷閃現往日的畫麵。

他的愛,他的溫暖,他的甜言蜜語,二人在一起的歡愉時刻,還有二人的笑聲,在不斷出現。

是的,一幕幕,一幅幅,這些刻骨銘心的畫麵,至死難忘。

她丟不下,真的丟不下。

至深至情的愛,誰忍放手啊。

她直愣愣地站著,始終直視著前方。

前方是什麼呢?

是漆黑的夜,是滿天的星星。

她失神地望著天空,望著星星。

空中有流星劃過。

是星星的眼淚嗎?

在流星消逝的片刻,她心裏的流星升起來了。

她倏地流下了淚水,開始小,慢慢變大,她拚命壓製,不讓它流出來,最終控製不住,雙手掩麵,嚎啕大哭。

她要盡情地宣泄,傾瀉心中的苦,心頭的痛,還有恨。

多少年的情與愛,就這樣輕飄飄煙消雲散,如何讓人心甘,如何讓人不痛啊!

蘋姐的哭聲驚動了旁邊這個男人。

他走了過來,忙問:“這個位小姐姐,有什麼需要幫你?”

陌生的聲音讓蘋姐愣住了。

原來他不是許世榮。

隻是像,非常像。

她收住了眼淚,笑著說:“我不需要。如果不介意,能不能我們二人一起吃。”

羅海宇點點頭。

問了他的姓名後,蘋姐提議換一張大桌,然後點了十個熱菜,全是這個酒店最貴的菜。

她想紀念這次愉快的相見。

她忽地發現羅海宇額頭上一直在冒著汗,現在天氣不熱呀,他為什麼出汗?

她倒了一杯冷水遞給他,他竟有點抖,她笑了,是不是看上我了?

接著,更奇怪的事發生了。

他的眼睛一直往服務台上瞟,神色不定,有點驚慌失措。

趁蘋姐低頭喝茶之機,羅海宇慌忙起身,朝服務台奔去。

這時,蘋姐才晃然大悟。

原來是錢。

蘋姐是搞服裝出身的,自然看得出羅海宇全身上下都是便宜貨。

一身上下不超過三百塊。

這樣的人如何吃得大餐,還是十個高擋菜?

這頓飯少說也要二千塊。

他慌忙,說明他拿不出。

奇怪的是,他很快平靜地回來,一直很愉快地說著廢話。

蘋姐一直在想,這頓飯他應該拿不出來,因為他空著手進來,口袋也不見鼓鼓的,二千塊少說有一大疊,裝在口袋非常顯眼,但他沒有。

難道他有卡?

有可能。

他卡上有多少錢呢?

蘋姐突然對羅海宇的錢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他有多少錢呢?

當然,這話不好問。

但她可以到服務台去看一下,看他是刷的卡,還是付的現金。

她笑著說:“我去洗個手。”

她來到服務台。

果不如她料,他沒刷卡,他沒卡。

但也沒交現金。

他交飯費很特別,把自己的手機和身份證壓上了,說過幾天來交。

說實話,蘋姐當時非常震動。

她也曾經沒錢,深深體驗到沒錢時的無奈。

一分錢不是逼倒一個英雄漢,而是會逼死人。

如果沒有楊廣進的幫助,她的下場跟羅海宇一樣,甚至更慘。

但從這件事中,她看出了一個人的高貴。

是,我是沒錢,但我不賴帳,不逃避,勇於承擔責任。

他是男子漢,真正的男人。

蘋姐拿出二千五百元,然後把手機和身份證還給羅海宇。

“海宇,雖然我們初次見麵,但這次客必須我請,因為是我請你,我是地主。”

羅海宇嗬嗬一笑:“我是男人,男人請女人吃飯天經地義,隻是不好意思,丟醜了,我沒帶這麼多錢。”

“沒關係的,這次我請你,下次你請我好了。噢,對了,你是幹什麼的?”

羅海宇簡單地介紹自己的情況。

他現在正在找工作。

他畢業於沙林市師範學校。

本來他考的分數線是可以上重點本科的,隻是家窮,拿不出學費,就上一個免費的師範學校,畢業後在一家小公司做工程管理,做得很不順,工資低不說,要做很多兼職,比收發、衛生、搬運等等,每天要做很多體力活。

吃不消,隻好辭了。

聽了羅海宇的介紹,蘋姐有了點小小的驚喜。

緣份這東西真是很奇妙,舊的許世榮走了,新的許世榮又來了。

走的時候,她給他一張名片。

“你到我們公司來吧,搞市場營銷,你放心,就搞營銷,其它不搞。”

羅海宇接過名片,點點頭:“好,我考慮一下。”說完,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蘋姐一臉輕鬆地回到家。

她今天心情很愉快。

不知為什麼,自從遇見羅海宇後,以前十分沮喪的心情立刻消失了,天空頓時變得晴朗起來。

其實,她心裏很清楚,雖然她恨許世榮,但心裏的位置一直被他牢牢占據著,想甩始終甩不掉。

他是她的初戀,也是她生命中遇到的第一個男人。

很長時間,她一直在反思自己,在總結自己,最終的結論是,隻能說當年的自己太年輕,太沒經驗了。

不知如何牢牢抓住自己的愛情。

她根本就不應該讓他出國。

一個男人在異國他鄉,一個親人也沒有,唯一依靠的就是這個女人,他能離開她嗎?二人又如何不發生故事。

試像自己孤獨一人在一個荒野生活,突然來了一個男人,要求住在一起,自己該怎麼辦?會拒絕嗎?

估計不會。

人本來就是群居動物,需要抱團取䁔,孤獨無依會讓人感到格外害怕,所以,國外一個皇帝告訴他的女兒,你不要讓你丈夫離開你二個月,否則,他會背叛你。

這些至理箴言,需要自己痛後才能真正領悟到。

不過,這痛的一頁總算翻過去了。

她簡單洗個熱水澡,就上床睡覺了。

半夜時分,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見許世榮回來了,但成了一個乞丐,衣衫襤褸,跪在她麵前,乞求她原諒。

他在不停地扇自己的耳光,一邊流著眼淚,大罵自己是混蛋、流氓、禽曽,人誅人滅的人渣。

他就這麼一直哭著,但自己始終無動於衷,直到醒來。

夢的結果,讓她心情大為好轉。

看起來,羅海宇是個福星啊。

第二天一大早,蘋姐就來到辦公室。

她想早點來。

她怕羅海宇早早地趕來,找不到人。

結果沒有。

東升公司空無一人。

八點剛過,公司的人全部到齊了,依然不見羅海宇。

怕他找不到地方,蘋姐跑到公司大門口,找了一圈,依然不見人。

她站在大門口等,快到11點了,羅海宇依然沒有出現。

他難道找到新工作,不來了?

她想打一下他的電話,這時,才發現她犯了一個愚不可及的錯誤,她沒問他的電話。

昨晚分手時,心情激動,隻給了自己的名片,忘了問他的電話,現在突然想起來,然而,晚了。

她十分沮喪,也十分懊惱。

她悶悶不樂地回到了辦公室,坐那裏直發愣。

她想東想西,有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闖入腦海中,他不會出事了吧?

其實,羅海宇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他正在去女朋友林亞菲住所的路上。

二人分手後,她有一些私人物品丟在羅海宇這裏,很長一段時間了。

他考慮以後上班了,怕沒時間,就想送過去。

誰料,到了她住所,卻大門緊鎖。

他打她的電話,電話不通。

一個年老的女人走了過來。

“你找誰?”

“我找林亞菲。”

“她退房了,退了許久了。”

“你知道,她到哪裏去了?”

“不知。”

無奈之下,羅海宇隻好重回自己住所。

他估計,林亞菲不要這些東西了。

本來,去的時候,他有點期待,希望奇跡的發生,現在他徹底涼了。

當然,他不怪林亞菲。

當年,她也是抱一顆火熱真誠的心跟他來往的。

隻是在選擇愛情與麵包時,她選擇了麵包。

羅海宇的老家在沙林縣坑口街上。

從字麵上來看,坑口街似乎離縣城不遠,或者就是縣城的一條街,好像是個非常不錯的地方。

當時,就是這個地名把林亞菲騙了。

她以為羅海宇的家在縣城。

其實,不是。

它是縣下麵一個鎮的街道,大家都習慣這樣喊,習慣成自然,於是乎,傳開了,人人都這麼喊。

它離縣城有六十公裏,全是山路,唯一的一條公路還是近年修建,泥巴路,如果下大雨,全部成了泥水坑,無法通行。

這地方有一個最大的特點:窮,非常窮。

而羅海宇的家又是坑口街最窮的人家。

房子是三十年代修建的木板房,有六、七十年的曆史了。

破爛不堪,四麵透風,往往是外麵下大雨,裏麵下小雨,地麵上一堆爛泥,散發一股難聞的餿味。

二人來往差不多快滿一年了。

羅海宇是家中長子,父母得知他談了一個女朋友,很高興,希望他帶回家,舉行一個訂婚儀式。

這是坑口街一帶的習俗。

男女交往要通過訂婚儀式才算,才能來往,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男女朋友。

隻有訂婚這種形式,才會被大家和親朋好友認可。

家窮,娶媳婦不容易,父母希望通過這種儀式穩定這種關係。

他把父母的想法,跟林亞菲說了。

她很高興,一口答應,並把羅海宇的情況向她的父母通報。

她父母也很高興,二老口商量後,決定她去羅海宇家訂婚後,再回她家,補訂一個儀式,這樣二人的婚姻大事就算定下來了。

林亞菲跟著羅海宇一起來到沙林縣。

下了火車,羅海宇朝縣汽車客運站走去。

林亞菲很奇怪:“我們不是去坑口街嗎?為什麼去客運站,那是去鄉下的班車。”

看到女朋友驚訝的表情,羅海宇知道自己沒解釋清楚。

他撓撓頭,笑了一下:“坑口街在縣城鄉下,有一百多裏地,我們要快點走,不然趕不上最後一趟班車。”

林亞菲有點埋怨地說:“你怎麼不早說,真沒想到你家原來在鄉下。”

其實,林亞菲的家也在農村,不過,比羅海宇稍好些,在市郊。

即使如此,她心裏也十分不平衡。

作為長期生活在農村的女孩子,自然知道生活的艱難和農村生活的種種不便。

從小的生活讓她在心裏留下了很深的陰影,考入大學後,她發誓要離開農村,在城市生活。

她最希望的是自己男朋友的家在城市,至少也在縣城,這樣多少可以給自己以後的生活帶來一些便利,當然,經濟上能給予支持則更好。

而她沒有想到的是,羅海宇的家也在農村。

當然,也不能完全說農村不好。

隨著改革開放,農村條件有了很大改善,有錢富裕的農家很多,如果羅海宇的家是這樣也可以。

所以,她心裏盡管有點悶悶不樂,但還是笑著上了車。

車駛出了縣城,往鄉村奔去。

從車上看鄉村的風景,像幅動人的風景畫。

眺望遠處,柔和的夕陽,絢麗的雲彩,橫臥在不遠處的天邊群山上,倚山而建的一簇簇村落,一家家房頂上升起的嫋嫋炊煙,然後,一片片、金黃色的油菜花,散落其間,構建了人間最美的風景。

如果有錢在此建棟別墅,到是不錯的選擇。

每天種種花,鉤鉤魚,然後,慢步在鄉間小道,聞著野花的清香,跟隨嘰嘰喳喳的小鳥,去放飛自由的夢想。

這樣的生活誰不想擁有呢?

然而,現實卻是殘酷的。

再美的風景填飽不了肚子,沒有金錢支撐的生活,能叫生活嗎?

鄉村生活就是因為沒有物質基礎,沒有錢,而變得乏味而無光彩。

而城市生活則不一樣,隻要你努力,就可掙到錢,城市的就業、醫療、上學等等這些,鄉村與之根本不具有可比性。

這也是林亞菲選擇城市最根本的理由。

當然,她很希望男方父母在城裏,或者是鄉村殷實人家。

這樣她們以後的生活壓力就會小些。

畢竟像她們這些從農村步入城市,想要在城市過上相對體麵的生活,必須付出巨大的努力,至少很長一段時間,生活會很清貧。

如果有父母幫襯,時間就會大大縮短。

隨著客車駛出柏油路麵,進入一條長長的土路,路麵坑坑窪窪,車開始跳躍起來。

劇烈的震動,讓林亞菲回到了現實。

她估計,再這樣震下去,她的心臟都會震掉。

她很擔心地說:“海宇,你家還有多遠,我怎麼感覺是無窮無盡啊。”

羅海宇敏銳的察覺到了林亞菲的心態變化,但事已至此,他無力改變了。

他隻能安慰道:“快了,我的家快到了。”

“海宇,我的心口好疼,你能抱我一下嗎?”

羅海宇抱起了林亞菲。

林亞菲身材欣長,有雙清澈透明的瞳孔,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加上白皙無瑕的皮膚處處散發成熟女人的氣息。

尤其是她的長發,如波浪般滑膩柔軟,時時佛在他臉上,弄得他臉癢心癢。

所以,盡管抱著很累,很不舒服,但他一直忍著,痛並快樂著。

有羅海宇身體的緩衝,林亞菲幾乎感覺不到車的震動,如果有也是很輕微,因此,她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在夢裏,她似乎來到了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是清一色的青磚瓦房,三層樓高,房內鋪設的是帶青花的地板磚,古色古香的家俱,屋後是個小花池,養有各色小金魚,還有她最喜歡的小貓小狗。

她很喜歡這地方,並大方地向羅海宇表示,她可以老死在這裏。

她剛說完,忽聽到羅海宇說了一句:“到了。”

這時,她才發現是個夢。

她揉揉眼,站了起來,跟著羅海宇一起下了車。

剛踏入地麵,立即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這就是所謂的坑口街啊。

地麵盡是爛泥不說,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上麵遍布牛屎豬屎,散發一股臭氣熏天大糞味。

小街兩邊散落十幾棟用樹皮和木板搭建的茅棚屋,稀稀落落,一條小路從中彎曲著穿過,沒有商店,沒有人群。

這就是街?

還是什麼坑口街?

這,有點搞笑吧。

林亞菲強忍著不適,一跳一跳地,跟著羅海宇跳。

正當她叫苦不迭時,隻聽羅海宇說了一句:“到了,到家了。”

林亞菲抬起頭,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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