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四個中隊的敵情,我再說一下。”應樹根掃視幾個部下一眼,語調鏗鏘地說,“全大隊總的情況還算穩定,後半個月除發生八起打架事件外,沒有發生別的案件。從各中隊排的危險分子看,我們大隊的敵情是很嚴峻的,特別是三中隊破獲了周長林預謀脫逃案,說明我們的敵人時刻都在暗中準備,時刻都在想著和我們做鬥爭。我們腦袋中對敵鬥爭的弦永遠不能鬆!但有的中隊危險分子報得太少,是不是該報的沒有報?”
應樹根說到這兒,四個中隊指導員都看著他。一中隊指導員劉強報了3個危險分子,二中隊報了4個,三中隊報了6個,常日班中隊報了1個。大家都互相看了一眼,猜想著應樹根指的是誰。今天是每半月一次的大隊“敵情分析會”,參加會議的除應樹根和大隊管教幹事劉光明外,還有四個中隊指導員,分別是一中隊劉強、二中隊歐陽林、三中隊韓偉力、常日班中隊常偉。常日班中隊隻有二十來個人,報1個似乎沒什麼可說的,其他三個中隊人數都差不多,但一中隊報的危險分子隻有三中隊的一半,雖然沒有確定危險分子比例,由各中隊自報,但應樹根的語氣明顯是希望多報,不滿意報少了的中隊。四個中隊指導員的年齡都差不多,都是三十五六歲到四十歲的樣子,但除了劉強是軍人出身外,其他三人都是由工人轉為幹部的。表麵上劉強似乎“另類”,但劉強為人比較謙和,與其他幾個中隊領導的工作關係和私人關係也都比較融洽,因此在這裏並不存在圈內圈外的說法。劉強像往常一樣,掏出煙盒後抽出三支,先丟一支給應樹根,另兩支給身旁的歐陽林、韓偉力,最後再抽出一支,在韓偉力遞過來的火苗上點上火,慢悠悠地吸起來。他看著應樹根眯眼吸煙的樣子,主動說:“有幾個是吊兒郎當,但夠不上危險分子,像程才,說他會逃跑、殺人可能性不大,我們就沒有報他。”
“都已經送豬油啦。”應樹根吸口煙很認真地說,“這是撤回來了,要是還在四大隊,會不會搞大女犯肚子都難說。”
歐陽林、韓偉力兩個人都笑起來。韓偉力笑著說:“不可能吧?哪有機會哦。”
應樹根半嗔半笑地看著韓偉力他們說:“真是蠢耶,早班中班不會,上晚班不會呀?車間裏就那幾個隊長,像程才這樣的人如果和女犯勾搭,趁隊長麻痹,躲到哪個角落裏搞鬼不可能嗎?”
麵對應樹根想象出的後果,劉強他們幾個指導員不再吭聲了。應樹根善於未雨綢繆和想象可能發生的事情,雖然有點過,但他腦袋中安全這根弦始終繃得緊緊的,又讓人無話可說。
也許受應樹根感染,三中隊指導員韓偉力看著他說道:“我們中隊萬長林也是個好難捉摸的家夥,平時不怎麼吭聲,和人動手就往死裏搞。這家夥刑期又長,還有十幾年。”
“犯什麼罪?”應樹根問。
“殺人。”
“這種人也要警惕,平時多注意觀察。”
韓偉力點點頭。
應樹根見幾個下屬沒再接話,便把煙屁股在煙灰缸裏按滅,開始布置幾項工作:“一件事是下半年犯人減刑,各中隊按條件先摸底,功多的往前排,減餘刑的往前排,報上來再定人數。第二件事,今年春節支隊又要搞文藝會演,我們大隊要出3到4個節目,我和小劉商量了一下,每個中隊準備2個以上節目,常日班準備一個,合起來就有六七個節目,到時大隊篩選後報支隊。小劉負責這項工作。”應樹根停了下又說:“說實話,唱唱跳跳我不喜歡,但這是任務,我們要認真完成,各中隊要重視這項工作。你們還有什麼意見?”
幾個指導員沒有吭聲,劉強說:“一中隊可能還是要程才獨唱,每年他都有這個節目。”
“可以呀,沒問題。”應樹根認真地說。
大隊內勤劉光明笑著說:“程才獨唱是我們大隊的必上節目。”
“大隊放心,我們用他就沒有顧慮。”劉強挺實在地說。
“老劉,”應樹根看著劉強說,“用歸用,但可用不可信。”
見眾人沒再接話,應樹根繼續說道:“另外一個問題,一些人反映文化課上得沒味道,有的還說寧可去車間加班。你們了解一下,到底怎麼回事。不行有的人幹脆明年就不要去上課了,省得耽誤生產。看這趨勢,明年生產任務可能還會加碼。犯人不願上課,我還巴不得。”
這話一說完,立即得到韓偉力的響應:“犯人讀什麼書,要會讀書還來勞改隊幹什麼?”
歐陽林笑著道:“人家願意讀的還是要讓人家讀,有些人上掃盲課的積極性就很高。”
應樹根把目光投向劉強和常偉,兩人都沒吭聲,應樹根就宣布散會:“那就這樣。”
犯人上課的事情,劉強一直沒怎麼關心,因為都是按照管教科教學組的安排進行的,自己中隊上課的人也有幾十個,掃盲和高小班、初中班的都有,也聽有的犯人說過不願去上課,但他都不怎麼理睬,隻是覺得叫你上你就上,多讀點書有好處。支隊也要求犯人上課期間各大隊民警要到現場督學,隻是剛開始辦學時,大隊還常會督促中隊民警去教學樓看看,後來時間一長,也就沒人過問此事了……劉強心裏想著這些就回到了中隊辦公室。
辦公室隻有陳興國一個人,今天上早班,馬小牛和方冬生在車間帶班生產。劉強讓陳興國兼了中隊的內勤工作,安排他帶班的班次少些,陳興國隻要不帶班,就在辦公室待著。劉強坐下接了陳興國遞的一支煙,側著身子向坐在後排的陳興國傳達了應樹根布置的幾項工作,又指導陳興國如何具體操作。
一天很快過去,今天晚上劉強和陳興國進監。下班後吃過晚飯,七點不到,兩人就先後來到了中隊辦公室。上課的人開始下樓去教學樓,劉強站在辦公室門口,走廊上亂哄哄的,樓梯拐角處光線暗淡,男犯們擁擠著往下走。劉強看著馬賤根等人說:“不要擠。”馬賤根朝劉指導員笑笑,下樓去了。
走廊上安靜下來。劉強回到座位,拿出煙,一支放到陳興國辦公桌上,一支叼在嘴上,兩人愜意地聊了會兒天。煙抽完,劉強招呼一聲:“我去教室那邊看一下。”
陳興國定定地看著他出了門,心裏一時無解。
劉強穿過籃球場,一口氣爬上五樓,在幾個教室外走走看看,犯人在上課,教室裏比較安靜,但劉強從走廊經過時,不少人都轉頭往外看,劉強覺得自己驚擾了犯人學習,便回頭下四樓。一過樓梯拐角,就見高森林站在辦公室門口。高森林是這裏的管理幹部,犯人上課時他經常站在這裏瞅著,這裏是上五樓、下三樓的樓梯口,立於此,一切盡在掌控之中。見劉強從樓上下來,高森林側著身子說:“進來坐坐?”
劉強走進辦公室時,周文彬正低頭在辦公桌上寫著什麼,年輕的陳東山在看一份什麼材料。辦公室有四張辦公桌,門邊有張長條椅。劉強見隻有周文彬他們三個,便在前排一張空椅子上坐下。
“今天怎麼有空過來轉轉?”周文彬見了劉強笑笑說,“你們大隊好久沒人過來了。”
劉強掏出煙,抽出一支遞給周文彬,又抽一支給高森林和陳東山,兩人搖搖頭。劉強和周文彬點了煙後笑笑說:“今天過來看看。”
“事是沒什麼事。”坐在後麵椅子上的高森林隨意地說。
“這幾年上課比較正常,大隊幹部來的少了。”周文彬說。周文彬近五十歲,戴一副高度近視眼鏡,他和高森林、陳東山都是犯人文化技術學校的元老,雖然沒上過大學,但十分勤奮,除管理教學業務外還堅持寫新聞通訊稿件。他手下有一批通訊報道員,在他的組織下,支隊的通訊報道工作搞得有聲有色。每個星期有三個晚上上課,周文彬和高森林每周都得進監三次,年過五十的周文彬從不缺席進監,哪怕冬天刮風下雨,他都咬牙堅持,一頭地地道道的老黃牛。
“現在犯人上課安靜了。”劉強有點自問自答地說。
“前幾年整了一下子。”陳東山說,“剛開始時,有些人利用上課拉幫結夥,還打了幾次架。”由於文化課以文化程度編班,一個班有幾個大隊的人。這些平時分車間勞動、分監舍關押的犯人,幾乎一年到頭都老死不相往來,上文化課是他們難得親密接觸的機會,自然開心尋樂,沒事找事,無事生非。
劉強問道:“現在犯人願意上課啵?”
周文彬看著側身坐著的劉強,沒有接話。陳東山思索著說:“應該說低年級的比如掃盲班、小學班學員還是自願的,學習積極性也高,初中班學員多數也有積極性,但不排除有些人是幹部要求來的,這樣的人來了也是混時間。”
“找老鄉,找熟人閑談扯淡。”高森林插話道。
劉強問道:“上課規定沒有變吧?”
“沒有。”陳東山說。
周文彬看著劉強很認真地說道:“辦學的政策是硬性要求,帶有強製性。說實話,如果都讓犯人自願上學,那人就要少好多。如果那樣,辦學初衷和意義就要打折扣了。”
作為犯人文化技術學校的元老,也是西山纖維廠建廠元老之一的周文彬,對西山支隊的辦學工作深有體會。西山支隊對犯人的文化技術教育工作很重視,早在五十年代末建隊初期,支隊就以班組為單位,由文化程度較高的犯人組長兼任文化或技術輔導員,每周或半月上一次課,發揮了一定的作用。七十年代末西山纖維廠恢複勞改支隊建製後,首先在男犯各隊開展了掃盲教育,采用自編課本,因陋就簡地在監舍走廊上課。後來女犯大隊也辦了學,開辦了掃盲、初小班和語文、數學兩門課程,購買了掃盲識字課本和職工業餘學校課本,由初中以上文化的女犯兼任教員,一周上課兩次,每次兩課時。男犯和女犯的技術教育都是幹什麼學什麼。支隊早期開展的這些文化技術教育局限在大隊一級進行,規模小,要求也不高。1981年8月召開的第八次全國勞改工作會議及其後下發的《會議紀要》,明確提出在繼續堅持“改造第一,生產第二”的勞改工作方針的同時,要將監獄辦成特殊學校,普遍開展“三課”教育。也就是從那以後,當時主管全國監獄的公安部和後來接管監獄工作的司法部開始在全國監獄係統推廣山東勞改係統創辦育新學校的經驗,為此全國監獄掀起了一輪大規模開辦犯人文化技術學校的熱潮。也就是在這一東風勁吹下,西山支隊部開辦成立了“西山纖維廠文化技術學校”,1983年在男犯大院開辦“文化技術學校一部”,過了兩年又在女犯大院開辦了“文化技術學校二部”,到1986年教學規模擴展到教學班40個,開設了掃盲、初小、高小和初一、初二、初三等文化班,同時一部開設了裁剪縫紉和鐘表修理班,二部開設了縫紉等職業技術班,全校學員在冊人數達到1500人,應入學率達到96%,平均到課率達到97%。也就在這一年,經省勞改局和地方教育部門、人事部門考核驗收,支隊犯人文化技術學校被命名為“江中西山新岸學校”。
“現在學校辦到這種程度,支隊是下了很大功夫的。”周文斌把煙屁股丟到煙灰缸裏說,“說實話,支隊之所以花功夫辦這些文化技術班,目的就是讓這些失足青年學習一些起碼的文化知識和謀生本領,用教育、感化、挽救的方法來喚醒這些犯了罪的工農子弟,矯正他們的道德品行,變害群之馬為有用之才,消除社會不穩定因素。但人是有惰性的,你讓他自己選擇,那肯定達不到目的。他要是自覺,還會進勞改隊呀?所以我們辦學校,必須半強迫,逼著他們求學上進。”
劉強顯然受到了周文彬一番宏論的感染,他伸伸右手拇指道:“老周說得好。”
高森林也誇獎說:“‘作家’就是‘作家’。”周文彬是省勞改局《新生報》的特約通訊員,還經常在省《法製報》等報刊發表新聞通訊稿件,被高森林戲稱為“作家”。
忽然,外麵響起一陣“丁零、丁零……”的鈴聲,下第一節課了。高森林起身到門口去瞅著,外麵開始有了些嘈雜的聲音。
劉強又丟一支煙給周文彬,還特意為他點了火。劉強吸口煙說道:“老周,說實話,犯人上學的事,我們下麵的人認識不太到位,你這麼一說,我明白了。”
劉強離開教學區回到中隊辦公室時,陳興國正低頭在一個本子上寫著什麼。見劉強回來了,陳興國說道:“節目的事,程才獨唱算一個,另一個就是張玉樹笛子獨奏。”
劉強把杯子裏的茶喝了說道:“這兩個是我們的老節目,演了好幾年了。有沒有別的節目?”
陳興國說:“有文藝細胞的也就程才他們幾個。要排別的什麼節目比較難,小組合唱倒是可以排,但很難選上。”陳興國上大學時在學校參與過班級的節目排練,有那麼點文藝細胞。
劉強點點頭,過了會兒又說:“把程才叫來說一下,不能讓他背著包袱演出。”
陳興國起身出門,不一會兒便將程才帶了過來,讓他在牆根那張小板凳上坐下。程才見辦公室隻有指導員和陳隊長,神情很放鬆的樣子。劉強瞧他心境不錯,便隨口問道:“在號子裏做什麼?”
程才兩隻大眼睛眨了眨,隨意回答道:“沒做什麼,他們在打撲克,我和王文清、熊根水在說下半年減刑的事。”
“你現在有幾個功?”
“六個功。”程才說。
“還有兩個警告,一個表揚。”陳興國看著打開的軟皮抄說。
“有什麼想法?”劉強望著他。
“我來七年了,從沒減過刑。”程才陰鬱地說。
劉強一直管著程才,清楚他的情況。程才平時的表揚都是靠勞動所得,由於經常違反監規,思想改造扣分多,一年得不了幾個表揚,再加上多次禁閉和處分,衝抵後也就剩下這麼幾個功。去年他們中隊倒是計劃給他報減刑,報到了大隊,但是被打下來了。應樹根就一句話:“給反改造分子減刑要慎重。”“反改造分子”隻是一個政治性的概念,沒什麼具體標準,也沒有以什麼方式明確過,但應樹根張口就給這麼一頂大帽子,叫劉強沒法說話。現在一年過去了,到了該給人考慮的時候。劉強很認真地看著程才說:“你的情況中隊都清楚,我們會根據條件考慮。”
見程才點點頭,劉強以輕鬆的語氣問道:“你現在歌唱得怎麼樣?”
“好久沒唱了,有時哼兩下。”程才看著劉強道,“春節又要演出?”
劉強驚於他的敏感,點點頭說:“中隊要出兩個節目,參加大隊排練。”
程才的頭微微側著,沒有接話。陳興國插話道:“獨唱是你的強項,男犯大隊你是一號男高音,沒誰比得過你。”
陳興國一番“吹捧”,令程才的臉色多雲轉晴,隻見他抬頭直麵兩個民警說:“不是你們隊長對我好,我都不想唱了。”
劉強微微笑道:“為了中隊榮譽,你不會計較吧?”
“你想一下,準備唱什麼歌?”陳興國問道。
程才略思索了一下說:“廣播站放過閻維文的《小白楊》,蠻好聽,找得到歌譜麼?有就唱這首。”
陳興國說:“沒問題,歌譜我來準備。”
外麵樓道開始響起了眾人上樓的聲音,上課的人回監舍了。劉強見談得差不多了,便鼓勵道:“相信你有能力拿個獎回來。”
“指導員,你們放心,我一定把歌唱好。”程才起身挺認真地說。
見程才出門走了,陳興國忽然看著劉強問道:“他怎麼不上課?我看他的登記表上隻有小學文化。”
“這事說起來話就長。”劉強說,“八三年那年吧,支隊辦學校,教室就在我們五樓,那個時候北麵那棟樓還沒建好,各大隊、中隊按要求讓犯人去上課,我們中隊也有三四十個人,其中就有程才。你知道,上課都是按年級編班,幾個大隊的人坐一個教室,難得的見麵機會,沒想到三天新鮮過後矛盾就出來了,打了幾次架,關了幾個人,教學組的幹部再也不敢讓幾個打架的頭子去學校了。程才就是其中一個,教學組不肯讓他去上課,說去可以,幹部得天天陪著。大隊一想這太麻煩,就不管他上課的事了……後來才得知,程才他們和人鬧矛盾是真,實際上他不去上課才是目的。他就跟我說過:‘我要坐得住還會來勞改隊呀?’你看,他就是這麼一個人,以後就再沒去上過課。”
“這家夥還真是怪才。”陳興國打煙給劉強道,“居然還識譜,我都一般般。”
劉強說:“我曉得,那是年輕時流浪學會的。”
“流浪者中有高人。”陳興國眯眼吐著煙霧說。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哪一行都有能人。”劉強看看表,已經九點半了,便起身道,“走吧。”
下樓出了大隊院子,劉強又就著剛才的話題說:“蔡樹林你了解吧?”
陳興國說:“過去不了解。”
“別看他跟我們隊長靠得近,蠻聽話,人家以前可是革委會副主任,手下有上千人呢。”
“他犯的是‘打砸搶’。”
“就是他下令打死了人嘛。”
陳興國說:“從我接觸這一年看,雖然他有城府,但人正直,也有正義感。”
“實際上蔡樹林這號人本質不壞,也有能力。你不知道吧,他還是‘老三屆’呢,就是天公不作美,碰到了‘文革’,摔了跟頭。”
“難怪我覺得他怎麼與眾不同,不像其他人盡搞些小兒科。”
劉強有點歎息道:“人的一生不容易,關鍵時候要把握好。”
兩人走出監獄大門時,夜深了,滿天繁星,國道上已幾無人影,遠處才有車燈朝這邊移動過來。他們穿過公路,往生活區走去。陳興國興頭正濃地說:“你覺得車峻怎樣?”
“詐人錢財,老百姓最恨這種人,和蔡樹林不好比,本質還不如程才。”
陳興國說:“我也覺得他不如程才,雖然表麵上聽話,但總覺得他有點利用我們隊長,不是那種光明正大的人。”
“這種人胸無大誌,隻圖眼前小利。”
“年輕人中,我覺得王文清還不錯。”
分手時,劉強緩步說道:“王文清算是個典型的失足青年,大白天在馬路上搶人錢包。他犯罪跟家庭有關係,你知道,他父親殘廢,母親又在二大隊。這幾年懂事多了。”說罷朝陳興國揮揮手,“犯人的事一下說不完,以後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