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陰差的路上,有著各種古怪邪門的臟東西。
它們生前充滿怨氣,死後不入地府,歹毒作害。
在這條路上,它們會用盡手段蠱惑來人,師父、親人,誰都可能出現。
一旦上了當,回了頭,就會被迷了眼,丟了魂。
我第一次走陰差,差點就著了道。
閉上眼睛的時候,我咬了一口舌尖,刺痛的感覺,讓我的太陽穴陣陣的懸。
緩過一些勁來,我無視了那古怪陰森的強調,不管不顧的向前走去。
前路漫漫。
沒走幾步,耳邊又傳來陣陣的風。
“無病,無病!”
“你閉著眼睛,在這裏瞎走什麼!”
“你就不怕掉溝裏?”
耳邊傳來生意,呼喚我的名字。
有種古怪的感覺,讓我迫切想要睜開眼睛,回頭看去,看看到底是誰在喊我。
但這個聲音,太詭異了。
居然是貼著我的耳朵響起,像是有東西趴在我的背上。
不能理會!
我頭也不回,昂首闊步,向前走去,腳步還是稍微急促了不少。
一路上,總是有東西在呼喚我。
背後的感覺,越來越重。
似乎有幼時的同伴,好像又有我那多年不見的父母。
突然,身體一清。
邪門古怪的感覺消散一空。
一道陰冷異常的氣息,叫我毛骨悚然,仿佛背後的臟東西也盡數消失。
找到陰差了。
我趕緊把記下來的受審人的名字、生辰八字、所犯罪行,朗聲宣讀。
讀完後,我深深一揖,便轉身離去。
來時壓力重重,去後身上沾的陰森寒氣,驅散了所有魑魅。
前方三根燭火崇崇,宛如海上明燈。
來時慢,歸時快,身體一個哆嗦,卻是回到了案前。
“都進來吧!”
對外頭喊了聲,村民們陸陸續續回來。
我點了三炷香,插入香爐。
插香之後,有多種判斷方法,有著不同的用處。
點香之後,香相極好,一條直衝雲天的香氣,代表著陰神注視。
“冤有頭,債有主!”
“老天收了香火,就是會為你們主持公道!”
“王大河多行不義,必有惡報!”
劉富貴跪在了地上,叩謝老天爺。
周圍的村民更是喜極而泣,他們全都被王大河欺負慘了。
看著大家發自內心的愉悅,我覺得有些事情,也挺有意義。
師父說這會染上因果,想來後續不會輕易結束。
村民叩謝完畢。
劉富貴再次哀求:
“王大河有了報應,可我媳婦還瘋瘋癲癲,還請你行個好事,送佛到西!”
這事還答應不急。
惡人壓魂。
惡人不得報應,魂魄也叫不回來。
“你們先等個消息,等王大河被老天爺收了,我再來為你媳婦喊魂!”
劉富貴和同村的,隻好先把我送回。
走的時候,拿著雞蛋和凍梨。
我現在剛離開師父,也窮得很,不好拒絕。
拿東西回去後,我想著村民又哭又喊的模樣,覺得這事情,還能做下去。
拜完香案、點了七星,我把雞蛋和凍梨,擺在案上,祭拜九尾仙狐畫像。
這是分家之後,從師父那兒帶來的。
身為弟馬香童,要用東西,得先孝敬。
學了出馬的本事,本事重要,但規矩比本事更重要。
等香燃盡,仙狐享完了貢品,我才拿下雞蛋,收了凍梨,去廚房收拾肚子。
第二天,後山村的就找上門來。
那王大河,還真應了報應。
晚上喝酒想要串門,掉在水窪裏,被不到腳掌厚的淺水活活淹死。
大家心裏門清,那就是老天要收他,有的是辦法讓他去死。
來到了劉富貴家裏,我幫他瘋癲的媳婦招魂。
左手持符,貼在屋內,備好三色旗,施法鞭,手裏拿著小鼓。
這是前麵準備。
要給瘸腿的媳婦喊魂,還要把八字寫在紙上,叫瘸腿的媳婦,放在床下點燃。
這是告訴那走失的魂魄,身體在此處。
常穿的舊鞋也要準備,擺在床邊。
鞋跟朝外,鞋尖朝床。
我搖著鼓引路,左手拍床。
“床幫神,神幫床!”
“遠的你去找,近的你去尋!”
“遇山兒你翻山,遇水兒你爬水!”
“壞人害你你別怕,閻王為你判冤情!”
“惡人地府長戚戚,你在家中有真心!”
我拍拍會劉富貴。
劉富貴哭嚎了一聲。
“媳婦,你快快回來,娃娃想你!”
我拿起鞭子,抽在瘸腿的屁股上麵。
劉富貴曬得枯黃的老臉泛紅,扭扭捏捏。
“俺......俺也是!”
我搖著鼓子,繼續唱道:
“家裏的丈夫等你歸,家裏的娃兒等你回!”
“轉過了前院是你家,走過了堂前是你床!”
“床兒暖暖今夜晚,一覺醒來魂安心嘞——”
伴隨著陰風陣陣吹來。
那床邊舊鞋輕顫。
我那好準備的槐葉,沾了畫符的白水,向前輕輕一撇。
符水撒在了她身上,給她安魂了又安心。
那痛苦的臉兒沒了掙紮。
收了符篆撤了旗,我把孩兒的臥房門打開。
一家人的團聚在一屋,叫喊的哭聲又響起。
片刻功夫,一家人喜氣洋洋,出來吃了麵條。
瘸腿的媳婦,記不得丟魂的事情,隻知道自己渾渾噩噩過了好多天。
如今丟的人回來了,惡人得了報應。
一家人感恩戴德,又跪又拜,我廢了不少功夫,才扶起他們。
回到家裏,把新的貢品給狐仙送上。
我跪坐在蒲團前麵,覺得出馬的事情,似乎也不是難以接受。
在我不想做的時候,事情上門了。
在我有興趣的時候,接連幾天,也沒有人來找我。
在我準備關門,出去轉些時日的時候,一群人跑到了我家門口。
是王大河哥哥派人過來。
我以為村民口風不嚴,細細打聽了,才知道是他哥讓這些人,“請”我去看看王大河。
王大河他哥,王大安,長得膀大腰圓,不像當官的,像是殺豬的。
看我過來,王大安道:
“我弟弟為人老實,踏實聽話!”
“奈何這次不知招惹了什麼東西,死得邪門!”
“小先生剛剛出道,身有靈氣,還請坐上棺材,為我弟弟壓靈!”
我四處看了看。
靈堂已擺好幾天,今日是過了頭七,正是上山的日子。
他不請我坐法師,在最後一天來請我。
說好聽是個請字,說難聽是個逼字。
就王大河那性格,他哥也不是個好東西,今天要是不答應,怕也是沒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