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從酒肆出來，往戲班駐地走，才一進巷子，我便瞥見林奇川正守在門口，他見我走路直搖晃，就俊眉緊蹙，一臉嗔怒。

“吃酒了？兩個女子，還這麼晚，有什麼危險怎麼辦？”

他上前一步，作勢要扶我，伸出的手卻被我一揮手打掉。

我自從隨林奇川出來學戲，若無推不掉的應酬，便滴酒不沾，隻因他不喜女子飲酒！

換作往常，看著他為我憂心忡忡的樣子，我不說感激涕零，也定會乖巧得像隻小貓。而今天，我卻由衷覺得，他的憐愛神色讓人生厭。

他也看出了我的不領情，隻得縮回手，表情尷尬而失落。

玲瓏這時端著個碗出來，一見他，就嬌滴滴地開口：“師兄，你杵在這幹嘛？我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陳皮湯圓，你快趁熱吃！”

我看著她那副假裝柔弱的樣子，頓時有些反胃。

為防止他倆知道我和春桃晚餐到底吃得啥，我趕緊一個箭步往院裏衝，可偏偏玲瓏要擋在我路上搔首弄姿，我一不小心，撞翻了她那碗一看就肯定不好吃的甜湯。

甜湯飛濺，沒有沾到勢如疾風的我，卻灑了玲瓏一身，燙得她哇哇怪叫。

林奇川又像得了令，抱起她就往內院跑，竟比我還快。

我們各自收拾得當，回到前廳，玲瓏就梨花帶雨地讓林奇川為她主持公道。

“今夕，你快跟玲瓏道歉！”

林奇川這會早沒了剛才對我的憐香惜玉，完全是興師問罪的口吻。

我隻微微側過頭，假裝沒聽見。

“今夕，本來就是你不對，這樣，你不願道歉也行，反正你那套鎏金頭飾，玲瓏也合戴，不如就贈予她當作賠禮！”

他的話，宛如一盆冰水，當頭澆下，讓我瞬間醉意全無。

“林奇川，你也飲酒啦上頭了？那鎏金頭飾是我父親專為我打造，是我的閨中私物！你上次軟磨硬泡，我才借給她戴幾日，讓她長長見識！你非讓我把頭飾給她，我寧願毀掉！”

“姚今夕，你怎麼敢如此輕賤玲瓏！實話與你講，我當年組建這水雲班，想得也是揚名出去，以便尋找玲瓏下落，如果我和玲瓏當初不走散，根本不會有水雲班，你也根本沒機會成什麼京城名角！”

今夜的第二盆冰水又毫無征兆地落下，而隨之墜落的還有我的兩行清淚。

我萬萬想不到，我的深情厚誼，有一天會被人這般作踐！

一絲若隱若現的痛楚遍布我的全身，我想喊，我想控訴林奇川的無情無義，卻怎麼也出不了聲。

我一急，直接怒火攻心，昏死過去。

一切塵埃落定時，林奇川已然不在，守著我的隻有春桃。

那套鎏金頭飾擺在桌子上，林奇川把它送了回來，我趕忙叫春桃把頭飾拿過來。

果然，內側“川夕相映”四個字已被人用銼刀偷偷抹平，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玲瓏所為。

京城分店的王掌櫃聽到屋內有動靜，小心翼翼地敲了兩下門，待春桃應承他，才緩步進屋，看著床上的我，沉聲說：“大小姐莫怪，這已是您今年第二次發病，玉峰丹也隻剩兩顆，我不能再由著大小姐，得知會老爺。”

我緩了緩神，反複深呼吸幾次，用氣息確認，沒有發病時，喉嚨阻塞的感覺，才小聲對王掌櫃說：“我那日與您講得明白，玉峰丹用盡，不用您說，我也自當返鄉，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王掌櫃聞言，麵色一暗，有些躊躇神色。

“大小姐，老朽講句不當講的話，我在姚府三十年，見過夫人當年發病時的樣子，實在不想大小姐再重蹈夫人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