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片水,宋泊喬牽著徽月,兩人信步走在雪中。他為徽月披上鬥篷,徽月仰頭替他撣去發間殘雪。
動作輕柔,我忽然又想起每次事後,她也是這樣溫柔撫過我的長發,替我束發的。
但似乎也隻有在那種時候,她的溫柔才會分給我幾分。
很多時候我都分不清楚,那到底是溫柔,還是愧疚。
宋泊喬輕巧地摟住她的腰身,將她整個人攬進自己的大氅下,笑著問她: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雪?我都很多年沒見雪了。”
徽月就乖巧的窩在他的懷中,往後仰著頭看他:
“喜歡就好。”
徽月的聲音溫柔得能滴水,“這雪便是為你下的。”
他們在雪裏相擁,接吻,旁若無人。
我在對岸看著,忽然感覺自己像是躲在陰溝裏的蛆蟲,陰暗地偷窺著屬於別人的幸福。
宋泊喬抬手要扯她腰間的玉束帶,徽月卻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她似乎是往我這裏看了一眼,我看不清楚。
我身上全是雪,眼睫也結了白色的霜,遮擋我的視線。
“這於禮不合。”
是徽月的聲音,但我已經分不清楚,她是在對宋泊喬說,還是在對我說。
三千年前我強闖進風雲渡來看她的時候,他也說了這句話。
可我每次說等還了她的修為就能和她兩清了的時候,她又會生氣發狠般,一言不發的在我背上撓出無數道血痕。
宋泊喬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我眼前的雪被撫開。
這才看見,徽月蹲在我麵前,和以前一樣,耐心細致地擦去我臉上的雪。
她說:
“阿笙,你服個軟。”
“你去和宋泊喬道個歉,日後風雲渡還是你的家。”
我盯著眼前這張臉,忽然笑了。
我說“好”。
......
向一個汙蔑自己的人道歉,承認自己從來沒做過的事,原來是件很容易的事。
我站在宋泊喬麵前。
他讓我跪下,我跪下,額頭貼在地麵,我熬等了漫長的一炷香時間。
他抿了一口茶,故意將杯子摔在地上,然後彎腰撿起一片碎瓷片,遞給我。
他要我劃爛自己的臉。
我盯著他手裏那片尖銳的碎片,目光緩緩上移到他臉上,宋泊喬臉上沒了初見時的明朗,隻露出陰狠的笑意:
“阿笙,徽月有和你說過,你和我很像嗎?”
“頂著和張和我有五分相像的臉,爬她的床,你這個替身,當得可還舒坦?”
我瞳孔一跳,心中雲海翻騰,久久不能平靜。
宋泊喬伸手往我身前遞了遞,他還想再說什麼,我直接從他手裏奪走碎片,揚手。
突如其來的刺痛貼著臉頰傳遍全身,他隻驚詫了一瞬。
隨即唇角勾起,抬手遞給我一杯仙釀:
“這是九重天的忘憂水,徽月讓我給你的,喝下以後,她也不用再擔心你日後還會來糾纏她了。”
我心下一沉,我明明已經答應再也不會糾纏她了,她卻還是連我的回憶都要抹掉。
忘憂水下肚,我像是喝了一壺岩漿,腦袋疼得快要炸了,宋泊喬又說了什麼,可我半個字也聽不見了。
隻接過他遞來的通行令,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
跌跌撞撞回到青丘,我不知自己撞入了誰的懷中,連喊疼的力氣都沒了。
有人心疼地拍著我的後背,她說:
“睡吧,阿笙,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這一覺我似乎睡了很久,久到。
我似乎聽到喜樂的聲音,還聽到風雲渡的那位徽月仙尊翻遍九重天尋人的消息。
可是......
徽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