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四目猛地撞上，顧辰清清楚楚地捕捉到蘇音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

還沒等他開口，沈宴明也瞧見了他，立馬站起身，臉上堆滿了急切的解釋：

“辰哥，你可千萬別誤會。我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割傷了手，我這人暈血，蘇音姐是看我可憐才陪著我的。”

沈宴明那身材單薄得像根豆芽菜，臉色白得毫無血色，看著確實容易讓人產生憐憫之心。

可正在給顧辰手背止血消腫的女醫生卻不屑地冷哼一聲，語氣裏滿是嫌棄。

“暈血就找醫生啊，找別人老婆算什麼事兒？她又不是大夫！”

女醫生根本不管沈宴明瞬間變得青白的臉色，轉頭又看向蘇音，目光如刀。

“我記得是你送這位高燒病人來醫院的吧？我說怎麼人影都沒了，原來是在這兒給別的男人獻殷勤呢，連自己老公都扔一邊不管了？”

女醫生指著顧辰腫得老高的手背，音量拔高，滿是責備：

“就因為輸液沒人盯著，他手都回血了，看看這手腫成什麼樣了！”

“我瞧著吊瓶裏的藥水都快見底了，幸虧病人自己醒了，要是血管裏進了空氣，出了事你們哭都來不及！”

被人當眾這麼數落，蘇音的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她瞧了眼顧辰腫脹的手背，眼中閃過一絲後怕，緊接著就把矛頭對準了甜甜，厲聲質問：

“我不是讓你好好看著爸爸嗎？你不是說爸爸吊瓶裏的藥水還多著呢？”

甜甜被這突如其來的凶嚇紅了眼眶，抽抽噎噎地辯解：

“我見爸爸睡著了，宴明叔叔手指流了好多血，我太擔心了，就跑過來了。”

沈宴明一看甜甜要哭，趕緊把她摟進懷裏，還一臉委屈地看向顧辰，假惺惺地說：

“辰哥，都是我的錯，老是給你們添麻煩。你可別怪她們，要怪就怪我吧。”

雖說手背上貼了止血貼，可顧辰身上的疼痛絲毫沒減輕，腦袋還昏昏沉沉的，現在他哪有力氣去怪罪誰，隻想回家，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會兒。

說白了，就是安安靜靜地等死。

可他剛轉身要走，蘇音就追了上來。就在這時，沈宴明突然眼皮一閉，直挺挺地向蘇音倒過去。

顧辰看得真真切切，沈宴明閉眼之前，還挑釁地朝他瞥了一眼。

“宴明！”

“宴明叔叔！”

身後傳來一大一小兩道焦急又關切的呼喊，顧辰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哪怕心裏早有預料，但他還是存了那麼一絲僥幸。出了衛生所，他沒直接走，而是站在門口等著。

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

始終沒有人追出來找他。

最終，顧辰拖著沉重的步子離開。

走在大街上，顧辰突然發現，自己竟然連回家的路都不認識了。

當初他選擇留下的時候，係統對他說的話此刻在耳邊不斷回響：

“蘇音要是變心了，你和她相愛、和她有關的一切記憶，都會逐漸消失，你的身體也會逐漸衰敗。”

如今看來，一切都在印證蘇音的變心。

顧辰像個沒頭的蒼蠅，漫無目的地亂走，哪怕把腦袋想破了，也記不起曾經閉著眼都能走回去的路。

一直到天色漸漸暗下來，蘇音和甜甜才在一棵幹枯的棗樹下找到了他。

蘇音猛地撲上來，一把抱住他，那力度大得恨不得把他融進自己身體裏。

甜甜也緊緊抱住他的腿，一邊哭一邊指責：

“爸爸，你是生我們氣了，故意這樣讓我們擔心的嗎？你都快把我們急死了！你一個大人怎麼也這麼不懂事啊？！”

大的哭得聲音都哽咽了，小的滿臉都是淚水，顧辰下意識地想要解釋。

“我不是故意不回家的，我是真的不記得回家的路了，係統拿走......”

話還沒說完，就被蘇音粗暴地打斷：

“夠了！阿辰，你別老拿係統當借口了。你無親無故的，除了我這兒，你還能去哪兒？你真舍得拋下我和甜甜嗎？”

甜甜也瞪大眼睛看著他，眼神裏全是不解和埋怨。

“爸爸，你這些話都說了八百遍了，宴明叔叔又聰明又是大學生，一直輔導我功課，我關心他，對他好點不是應該的嗎？”

要是換做以前，顧辰說不定還會耐著性子好好解釋一番。可現在，看著她們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臉，他心裏一陣泛酸。

反正自己都要走了，她們信不信，也沒那麼重要了。

見顧辰不再吭聲，身上還冷得直發抖，蘇音把他緊緊摟在懷裏，頭輕輕靠在他的胸膛，柔聲道：

“明天是咱們結婚紀念日，咱們帶甜甜去市裏逛一圈。你想買啥就買啥，把我的錢全花光，就當是懲罰我，好不好？”

顧辰心裏清楚，自己還有兩天就要離開了。

這次去市裏逛街，就當是他最後的告別吧。

怎麼說，這也是他全心全意愛了七年的女人，也是捧在手心疼寵了多年的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