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婉吟被院裏的動靜驚醒，看到他又抓了魚回來，心裏有些觸動。

又是一天，他沒發脾氣也沒打人，真就像他說的那樣改好了。

周萬山一回頭就對上自家老婆偷偷看來的視線，頓時一樂：“老婆，你洗漱好了來吃飯，我給你們做魚頭豆腐湯。”

他把兩條大魚肚子清理了，又用刀把魚頭剁下來砍成兩半，清理了牙齒和腮還有黑色的膜。

端回廚房後，把燒的洗臉水舀出來放到一邊，熱鍋涼油，下魚頭煎成兩麵焦黃，再丟進去幾塊切好的蔥薑片煸炒幾下，加入涼水熬煮，等魚湯熬得差不多的時候，再放入切成一坨坨的嫩豆腐。

周萬山在做這些的時候，林婉吟就站在一旁邊洗臉邊看他做飯。

看著他熟練的熬著湯，林婉吟有些出神。

在家裏永遠都是她做飯伺候他，自從結婚後周萬山更是當上了大爺，從來不進廚房。

要是哪天她做飯晚了或者不合他心意，就會換來一頓拳打腳踢，哪怕他們家窮得隻剩下吃米糊糊的份，周萬山也會搶了她和女兒的，隻顧自己填飽肚子。

如今這樣站在灶台前做飯的樣子實在太過陌生了。

可偏偏又是真實發生在眼前的。

林婉吟看得一陣恍惚。

魚湯熬得又濃又白，周萬山放了兩勺鹽，因為家裏沒別的調味料了，就連鹽罐子都快要空了。

他默默記下，打算下次進城把這些買齊。

煮了一會兒，加入蔥花，可以盛出來了。

周萬山拿了大盆把一鍋魚頭湯盛出來，香味順著廚房的門飄出去老遠，林婉吟默默吞了吞口水，肚子餓得叫了一聲。

她有些臉紅，不自在的避開了周萬山的目光，卻聽到他說：“老婆，拿碗筷吃飯了，快去叫小滿。”

廚房不大，牆角靠著一張小桌子，他們平時都在這裏吃飯。

趁著林婉吟去叫女兒，周萬山又燒水煮了一鍋米糊，缸裏的米隻剩下最後一點，被周萬山全煮了。

看著一貧如洗的廚房，周萬山歎了口氣，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院子門被人敲得砰砰作響。

周萬山眉頭皺了皺，這個時間誰會上門來找他們？

他看了眼緊閉的屋門，大步走過去打開院子門，露出一張吊梢眉三角眼。

是隔壁鄰居李嵐。

周萬山多年沒見，辨認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人。

他記得這李嵐是老婆的小學同學，嫉妒他老婆學習好考上大學，經常說些陰陽怪氣的話，老婆心善沒和她計較。

後來李嵐見他老婆過得不好幸災樂禍的瞧熱鬧，甚至還在他跟前說他老婆壞話，攛掇他打老婆......

想到這裏，周萬山又恨自己又恨李嵐。

這女人不安好心，還喜歡蹦躂，突然找來能有什麼好事兒？！

果然門一開就聽到對方厚顏無恥的話：“周萬山，你家在做啥好吃的？味兒都飄到我家來了，給我也分點唄。”

她絲毫沒察覺到周萬山的厭煩，朝著院子看了眼，好奇道：“咋沒看到婉吟啊？你不會又把人打了吧？”

語氣裏的幸災樂禍怎麼聽怎麼讓人覺得厭煩。

周萬山冷臉：“我老婆好好的，我打她做什麼？以後我打自己都不會動我老婆一根汗毛。”

李嵐臉上的笑一僵，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這人轉性了？

“別再來找我和我老婆，我們又不熟，不知道你哪兒來的臉要吃的。”

說完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砰地一聲把院子門關上了。

李嵐差點被夾到鼻子，接連倒退兩步才穩住身子。

愣了一下破口大罵：“周萬山你撞了邪了！誰稀罕你家那點吃的？”

周萬山一腳踹到門上，發出巨響，把外頭怒罵的李嵐嚇得一哆嗦，想到剛才男人冷臉的樣子莫名有些瘮人，怕他不管不顧來打自己，灰溜溜的走了。

周萬山一轉身就看見剛才還緊閉的屋子門打開了，自家媳婦兒牽著女兒站在門口。

小滿拍著手，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爸爸棒，趕她走！”

周萬山倏的笑了，大步走過去把女兒抱起來舉高高。

小滿從沒被人舉這麼高過，嚇得驚呼了一聲，很快就發現了樂趣，小聲笑起來，“好好玩！”

一邊的林婉吟見狀也鬆了口氣。

她還以為他又要動手呢......

以前周萬山和隔壁李嵐每次說話都拉拉扯扯的，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把人毫不留情的趕走，林婉吟不自覺的信了他一分。

“老婆，小滿，多吃點。”

飯桌上周萬山把魚頭周邊的肉剔下來放進老婆孩子的碗裏，又把稍微濃稠的米湯糊糊擱在他們麵前，自己則是喝清湯寡水的那一碗。

“多吃點補補身子，等我再多賺點錢給你們買肉吃。”

小滿高興的嗯嗯點頭：“我要吃肉肉！”

周萬山見女兒不再像前兩天那樣戒備自己，心裏也高興起來：“爸爸給小滿買肉，到時候小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他耐心又溫柔的和女兒說話，林婉吟看在眼裏，心神微動。

“這魚給我們吃了，你還能掙錢嗎？還是先拿去賣了把欠的錢還上再說吧。”

周萬山安慰她：“沒事兒，我再去多抓一些。這幾天都拿進城賣，好多人買肯定能湊夠錢的。”

“老婆，你別擔心，河裏的魚不少，現在還沒多少人想到抓魚賣錢這個法子，我把錢還完就不做這個了。”

林婉吟囁嚅了一下，看周萬山自己有主意，於是不再開口了。

當天晚上天一黑周萬山又帶著工具去了河邊。

為了防止遇到張誌國，他幹脆都在晚上來抓魚，正好天寒地凍的，村子裏的人都早早回屋休息了，沒人發現他在河邊。

接連賣了五天的魚，加上前兩天掙的幾十塊錢，周萬山大概算了算賬，已經有兩百多塊錢了。

當天賣完魚後周萬山去買了幾斤米麵，又把家裏缺的油、鹽、味精醬油全都買了一些，裝進桶裏往回走。

他還問了彈一床新棉花要多少錢，算了帳後決定往後延。

現在的錢每一分都要緊著用，先把必須品買了，其他的晚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