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月,我同往常一般去鎮裏出售手裏的草藥。
很久沒露麵的王妮妮突然衣衫襤褸,滿臉驚恐地出現在我的麵前,她緊緊拉著我的衣袖:「媽,媽,你救救我,救救我!」
「村長,村長把我賣去城裏,他們他們都不把我當人,天天欺負我,我好不容易偷跑回來,你救救我,媽,我不想再回去了。」
十月懷胎,或許那一刻我真有了那麼些許惻隱之心,可下一秒,她又說:「你是我媽!你肯定要救我!我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是當初你把我送給村長的!是你不要我的!你欠我的,你欠我的。」
我忽然又想起了上一世臨死前的一些畫麵,她滿臉惡毒地站在我的床前,嘴裏不斷喊著:「這一世我尊重她的命運,她又說我是欠她的,心裏那僅存的些許溫情在這一瞬間徹底煙消雲散。
我漠然地推開她的手:「村長對你那麼好,你怎麼能胡亂說呢?明明是村長小小罰了你一下,你自己偷跑出去的,現在還要故意演戲來博取同情嗎?」
在王妮妮消失的這段時間裏,村長對外都是說是她受不了關禁閉自己偷偷跑走了,他還當著村民的麵懺悔,跟我道歉,說自己教得不好,竟養出了這麼一個胡作非為的小王八蛋。
見村長都沒有要找的意思,其他村民更是無心插手此事,或許隻有我知道王妮妮真正去了哪兒。
可一切不是她自己的選擇嗎?一切不是她咎由自取嗎?
回憶在她此起彼伏的咒罵聲戛然而止,這一動靜引來了許多看八卦的人。
人群中我看見幾張熟悉的臉,急忙假裝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哭訴道:「妮兒,回去吧,村長可擔心你了,他平日裏對你那麼好,你為什麼要跑呢,快回去吧!」
這下有些同村的人看到了她,趕忙互相奔走相告。
似乎又生怕她又跑了一般,幾個大男人又好心地架著她帶著她回到了村裏,路上還不忘高聲喊著:「回來了,王妮妮回來了!」
而我也跟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到了村長家。
村長見到王妮妮的那一刻,我瞥見了他臉上的那一抹不自在。或許見那麼多人,隨即又換成了一副生氣憤怒的神態。
他順手拿起靠在門邊的藤條,毫不留情地就往她身上打去:「讓你跑!讓你跑!」
眾人皆以為,這是村長在怪罪王妮妮隨意離家出走的懲罰,可隻有我知道村長這是擔心王妮妮跑了,他上麵那些大人物怪罪下來罷了。
一時間,咒罵聲、哭喊聲不斷響起,王妮妮斷斷續續地喊著:「村長是壞人,他是人販子!」。 換做以前或許有人會在意,可如今大家深知她的脾氣,都認為她又像以前一樣胡亂說謊,再加上自家孩子或多或少都被她欺負過,便自然不會多管閑事了。
倒是一些看熱鬧的湊到我身邊,小聲說道:「這麼打你女兒,你不心疼啊?怎麼不攔一下?」
我帶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村長那麼喜歡她,從小到大一直把她當作親女兒一樣,供她吃喝,供她上學,她倒三天兩頭惹事,不僅謊話連篇,還動不動欺負你們家孩子,這次村長不就關她幾天禁閉,她還不知死活學什麼離家出走,打一頓也好,讓她漲漲教訓。」
我命苦,死了丈夫,孩子又那麼讓人操心,幸得村長幫忙,這日子才好過了一些。村長,您上次跟我說有賺大錢的法子,到底是什麼呀?」
一聽賺錢,周圍不再鬧哄哄了,瞬間安靜了下來。
村長神色有些慌亂,打王妮妮的藤條都停了下來,他訕訕地笑了一會,忙說道:「什麼賺大錢的法子,許寡婦,你別瞎胡說,我什麼時候同你說過這些話,咱這村那麼落後,能養活一家人已經很不容易哩。再說了,我作為村長,要是有賺錢的法子,怎麼會不帶你們一起共同富裕呢!」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許寡婦,你這兩天又有麼有見到過張老師,學堂那兒他已經有一周沒來上課了,你們素日裏走的近些,可知曉?」說完這些,村長還用著些許帶著曖昧的眼神看著我:
「許大誌都走了那麼些年了,咱們村也不是什麼封建老古董,你和張老師的事情還是得抓點緊啊。還有其他人啊,咱們村最近幾年娃娃出生率太少太少了,也別管什麼害不害臊了,大夥都得加點緊啊。」
揶揄、玩笑的話在人群中此起彼伏,不清楚的人定會覺得我們村長是個十足的大好人,關心村事,收養孤女,可隻有我知道他心裏那麼肮臟自私的想法是多麼令人害怕。
夕陽西下,人群漸漸散去,隻留下那些肮臟的血跡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