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外遊蕩一天，黃昏將近，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中。

還未開門，就聽到家中的談笑聲。

我站在門口猶豫許久，整理好表情，按下門把手。

剛一進門，柳如煙像一隻兔子一般，奔向我懷中。

我抬頭一看，熱熱鬧鬧的一家人——柳家人。

我看著柳傲天肆意張揚的那張臉，看著柳如煙隆起的孕肚，心就像被敲打的鐵塊，在炙熱火焰中，一下一下被鍛造重擊。

柳如煙的養父母並不怎麼喜歡我，他們家做建材起家，算是暴發戶。

在他們眼裏，我就算是大學教授，也不過是個百無一用的書生。

嶽父看著我，笑意不達眼底：“周漾，你說你一天到晚也沒什麼正事，也不在家好好看著煙煙，她現在肚子裏懷的可是我們柳家的孫子，還是小心些好。”

婆婆趕忙打了一下他的手背，示意他別再說。

公公幹咳兩聲，轉移了話題。

我卻敏銳捕捉到他話裏的漏洞——孫子？

莫非......

我心裏一聲冷笑，原來如此，原來他們柳家所有人從一開始就知道實情。

柳家和我家從前是一個院裏的，我和柳傲天從小便玩在一起。

我成績優異，一直是家長口中那個別人家的孩子。

柳傲天淘氣愚笨，不僅學習差，還總是惹禍生事。

小時候他媽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拿著他的成績單在院子裏高聲叫罵。

看似是罵柳傲天不爭氣，可句句都是把戰火往我身上引。

她們眼裏，我既站在高處，戴得了鮮花，就必須承得住詆毀。

可我和柳傲天總是少年心性，意氣相投，背著他爸媽玩到一起。

等長大了，人卻慢慢變了。

以前眼裏隻有土沙瓦礫的快樂，長大逐漸看清了學曆地位的差距。

柳傲天對我的態度也開始變得陰陽怪氣，攀比追逐起來。

“周漾，別怪哥們兒不提醒你，女人懷孕情緒不穩定，身體行動也不方便，你作為大男人更得時時刻刻陪伴照顧，別隻顧自己玩樂。”

柳傲天漫不經心地說道，眼角卻不住地瞥向柳如煙。

“煙煙畢竟是首胎，身子打小就弱，首胎壓身，你更得仔仔細細的。”

柳如煙抬眼看了下柳傲天，又迅速撇開。

隻那一眼，我讀出了感激、不舍和一閃而過的情愫。

“我最近事多，要是不放心你們接她回去吧。”

我掛起衣服，麵無表情地說道。

嶽父桌子一拍，眼睛一瞪，嗬斥道：“你能有什麼事？天大的事還能大過煙煙肚子裏的胎？”

“要我說你那學校也不用再去了，讀了這麼多年書，賺的三瓜兩棗還不夠月嫂錢，什麼大學教授，不過就是個掛名的教書匠。”

柳如煙扶著腰，柳眉輕蹙，上前挽住我的手：“爸，你別這麼說，周漾對我挺好的。”

說罷朝我懷裏靠了靠。

要是以前，我雖然不滿嶽家的無理短視，但也感懷妻子的貼心懂理。

但如今，我隻覺得燒心的痛楚和無處排解的惡心。

我不動聲色地抽開手臂，柳如煙愣了愣，眼裏有不解。

“說得對，我確實沒錢沒權，護不好這個胎，保險起見，你還是回嶽父嶽母家吧。”我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