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顧言城剛剛和緩的臉色又硬了起來,狠狠地瞪了鐘豔冰一眼後,他扶起人急忙忙衝了出去。
隻剩鐘豔冰呆愣愣地蹲在原地,眼底一片模糊不清。
好半晌,大堂經理才將他扶起,遞過來幾張餐巾紙,示意她擦擦臉。
這時,她才發現,頭上臉上早已一片血水。
分不清,是血還是淚。
“小姐,需要我替你報警嗎?那位小姐的家屬也太狠了,明明是你傷得更重......他還得理不饒人。”
鐘豔冰扯了扯唇,露出幾分苦笑:“謝謝,不用了”。
報了警又要怎麼說呢?
說他是自己家屬?
說一切都是誤會?
還是說,他隻是為青梅打抱不平傷害自己的未婚妻?
無論什麼,都是將血痕累累的傷口,再扒一次。
她揣起手機,上了一輛出租車,回了家,掏出急救箱,步履間帶著急切。
清洗,消毒,纏紗布,做這一切時,她腦海裏空空的,努力地什麼都不去想。
她怕一個忍不住便想起從前的畫麵。
可試了好多次,單手始終打不了紗布結,那一瞬,這幾年無論被如何嘲諷冷待都麵不改色的鐘豔冰,驟然笑了。
她笑中帶淚,聲音都打著顫:“容川你看,你不在......沒有人會心疼我的手。”
“你能不能回來?我好沒用,連個結都打不了......”
“你不在,我真的好疼......”
鬆軟的白紗布被風一吹,蕩到了腳邊,她好像又看到了他那張時刻都溫和帶笑的臉。
那時,紀容川還在,他是他唯一的家人兼愛人。
那時,沒有車禍,沒有換心手術,她還是市三院的醫生。
紀容川比誰都要更在意她的手,他常說外科醫生的雙手,就是命。
不僅是自己的命,更是別人的命。
所以無論多晚,他每天都會替她做手部按摩讓她放鬆解乏,她心疼他,常常耍賴說不用。
可紀容川會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特認真地說:
“你的手是寶貝,萬一哪天我出車禍了,還要靠你救命呢!”
那時,鐘豔冰就會乖乖坐下,柔柔地看著他為自己一下一下地按摩。
無論她白天做了多少台手術,隻要看到燈光下紀容川溫柔的臉,整個人都是暖暖的。
可是,最後誰也沒想到。
紀容川車禍重傷不治躺在手術台時,她唯一能做的卻是把他的心剖給別人。
鐘豔冰不厭其煩地一遍一遍纏著白紗布,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別的,憋在眼底的淚就這樣大滴大滴落了下來,打濕了衣襟也打濕了紗布。
“容川,是我的錯,雖然你的心在他身上,可他畢竟不是你,難怪我花了三年也捂不熱......”
他頓了頓,又苦笑了一聲:“好在,我終於認清了,這便成全他們。”
第二天顧言城也沒有回家,連同他本就不多的電話也消失了。
鐘豔冰去了趟醫院重新包紮後,便去了婚慶公司。
小包廂裏,婚禮策劃師正殷勤地向她介紹婚宴儀式的每一道流程。
“鐘小姐,您還有哪裏不滿意,我這邊都能為您修改好。”
鐘豔冰搖搖頭,回了一個淺笑:“挺好,沒什麼修改的,隻有一個細節得改改。”
“哪裏?”
“新娘的名字改成,席文玉。”
策劃師臉上的笑僵住了,好半晌來了一句:“鐘小姐您真幽默......”
“沒有玩笑,是真的。”不等他說完,鐘豔冰便打斷了他的話。
“婚禮的經辦人是顧先生,如果新娘的名字要換人,是需要他到場的。”
聽到策劃師的話,鐘豔冰思索了一刻,便說:“電話確認吧,他太忙了。”
話落,她翻出手機,撥通了顧言城的電話。
試了三次後,他終於接通了電話,鐘豔冰二話沒問,開門見山道:
“婚慶公司的儀式......”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那邊打斷,顧言城的聲音還是一貫的冷,聽不出什麼情緒:
“你定吧,我忙。”
掛斷電話前,那邊傳來席文玉清朗的聲音:“言城,我手疼,你幫我揉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