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燈光白慘慘的,她拿著手術刀的手禁不住瑟瑟發抖,躺在手術床上的人明明是自己的愛人,她卻要親自把他的心換給另外的人。
她幾乎是流著淚做完整場手術,畫麵一轉,是紀容川那張因為車禍染血的臉......
再睜眼時,已經天光大亮,冬日的暖陽落在窗欞上。
燦燦的,卻不帶絲毫的暖。
床鋪另一邊早已冰冷,鐘豔冰的心跳如擂鼓額上全是虛汗,她深深吐出一口氣,起身穿衣洗漱。
十點,顧言城的電話撥了過來,還是一貫的通知:
“文玉喊我們吃飯,還是老地方,定位發你了。”
話一說完,電話利索掐斷,她甚至來不及發表意見,也許在顧言城的心底,她的意見也沒什麼重要,畢竟三年來,她沒有反駁過他一次。
鐘豔冰苦笑一聲,磨蹭著許久才出了門。
即便同樣是女人,她也不得不承認,席文玉是一位幽默風趣很會討男人歡心的人。
手裏剝蟹動作不停,嘴裏還天花亂墜地說著各處的趣聞,將一向冷淡的顧言城逗得咯咯直笑。
看著兩個人間的互動,鐘豔冰覺得連每一次的呼吸都成了煎熬。
這時,席文玉突然話鋒一轉,問起了她:
“鐘小姐,聽說你是醫生轉的後勤,一般外科醫生隻有手術失誤才會輪轉,您是手上出過人命?”
這話一出,鐘豔冰的臉色變了,夢中紀容川染血的臉再一次浮現,她異樣的神情落進對麵兩人的眼底,無異於做實了席文玉的話。
下一秒,她又裝模作樣地補了一句:
“抱歉,我也就是閑聊,一時口誤,鐘小姐應該不會怪我吧。”
顧言城越過她直接開口:“怎麼會,你說的也是事實,她技藝不精隻能怪自己。”
“不過倒是苦了找了她做手術的人,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活著......”
顧言城後麵又說了什麼話,鐘豔冰腦袋嗡嗡的,什麼都沒有聽進去。
耳邊反反複複都是他那句:“有沒有命活著”。
腦海裏瞬間響起一陣尖銳的轟鳴,心像被誰狠狠地攥緊,揪心的疼沿著血液流進全身。
她放在桌下的雙手,早已指關節發白,指關節陷入肉裏,掐的血痕一片。
頓了好幾秒,才壓下渾身翻湧的氣血,她什麼都沒說,隻是薄唇抿成直線自嘲地笑笑。
要是顧言城知道他的換心手術是自己做的,不知道還能不能吃得下飯。
席間,席文玉說話夾槍帶棒,不是明喻就是暗指。
直到顧言城去了洗手間,她才開門見山地挑釁:
“鐘豔冰,你到底有哪點能配得上言城?”
“之前是我不在才被你偷了三年,現在我回來了,你這個新娘要讓讓了。”
她把話挑明,就是想將眼前的女人激怒。
可鐘豔冰既沒有發怒,也沒有反駁,甚至點頭應聲“好”。
她所有的刁難和問責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沒有半點回應,心底的鬱氣更濃,眼見顧言城快要走近,她眼眸一轉。
下一秒,她仰頭一倒直接摔倒在地,桌旁酒碗砸了滿身,連帶著手背都蹭出了血痕。
“文玉!”顧言城驚惶失措地衝了過來,一把扶起人,軟了聲色:
“你有沒怎麼樣?”
“我沒事,別怪鐘小姐,她不是故意的,剛才的確是我說錯了話......”
這話一出,顧言城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冷了。
上一秒對著她還是柔情蜜意的關懷,下一秒對著鐘豔冰就是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
“我不想和你廢話,你快給文玉道歉!”
視線落在席文玉染血的手背上,顧言城的眼底仿佛結上了冰,連目光都帶著冷徹入骨的寒意。
“文玉是國際攝影大師,她的手是藝術品,你知道有多金貴?你怎麼能傷她?”
怒極的顧言城甚至沒有等鐘豔冰解釋,拿起桌上的杯子直接朝人砸了過去。
“砰”的一聲!
鐘豔冰的額角上滲出冰涼的液體,可她沒有管,反而彎腰拾起掉落地上的手機。
被她無視的男人怒火愈盛,盛怒之間抬腳朝她的手背狠狠踩了過去,還輾了幾輾。
重重外力下,掌心與碎玻璃緊緊摩擦,鮮紅的血汩汩流出。
明明劇疼無比,可鐘豔冰此時卻感覺不到。
她像傻了似的,隻是抬眸緊緊盯著顧言城,仿佛他輾的不是手,而是自己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那黯淡的神色和眼底滿腔的破碎,讓男人情不自禁鬆了腳。
他剛要問什麼,卻聽到身後的席文玉一聲痛呼:
“言城,我手疼得不行,快送我去醫院,這兩天還有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