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消毒水味混著寒風往骨頭縫裏鑽。
我捏著診斷書縮在長椅角落,紙頁上「胃癌晚期」四個字被攥得發皺。
走廊燈光忽明忽暗,像極了那年周承宴在出租屋點蠟燭給我慶生時,火苗被漏進的冷風吹得東倒西歪。
「林小姐,必須住院化療了。」
醫生敲著CT片上的陰影,「這些絮狀物已經擴散到......」
我盯著他白大褂口袋裏的鋼筆。
筆帽鑲著碎鑽,和沈喬喬直播時用的那支一模一樣。
「錢打到孤兒院賬戶了嗎?」
醫生愣住,我指著診斷書背麵的彙款單編號笑:「這張紙換三十萬,很劃算吧?」
玻璃窗映出我佝僂的影子,羽絨服空蕩蕩掛在肩上。
原來人瘦到脫相時,連影子都是碎的。
寒風卷著診斷書撲向停車場。
我追了兩步,眼睜睜看它飄到那輛黑色邁巴赫前。
周承宴降下車窗接過沈喬喬遞的熱飲,輪胎碾過紙頁時,熱可可潑在「晚期」兩個字上,褐色汙漬暈開像幹涸的血。
「承宴你看,有垃圾黏在車底呢。」
沈喬喬的嬌嗔被引擎聲撕碎。
我跪在瀝青地上摳那張紙,指甲劈裂滲出血,卻隻搶回半片殘角。
路燈突然亮了,碎玻璃似的紮進眼底,照見診斷書背麵斑駁的字跡——
那是三年前的體檢報告,周承宴龍飛鳳舞的批注:「胃疼就多喝熱水,別總撒嬌。」
候診大廳的電子鐘跳到零點。
我摸出手機拍下殘缺的診斷書,配文「再見」發到朋友圈,權限設置僅他可見。
刷新到第十三次時,彈出沈喬喬的九宮格:周承宴在遊樂園給她係氣球手環,配文「他說要拴我一輩子」。
藥房卷簾門嘩啦落下。
我蜷進長椅陰影裏,解鎖屏保照片。
二十歲的周承宴在孤兒院櫻花樹下衝我笑,肩頭落著那年春天最後一片花瓣。
指尖撫過屏幕裂痕,突然想起診斷書被碾碎時,輪胎粘著的那片櫻花,早和誓言一起爛進了柏油路的縫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