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把柏油路澆成一麵黑鏡,倒映著福利院鏽跡斑斑的鐵門。
我數著裂縫裏的青苔,第十三條橫紋下埋著當年刻的字——「林晚沈喬喬永遠在一起」。
多諷刺啊。
那個蜷在漏雨屋簷下啃冷饅頭的小女孩,此刻正倚在雕花欄杆前塗指甲油。
香奈兒外套滑落半邊,露出鎖骨上我送她的十八歲生日禮,一把純銀長命鎖。
「又是你?」
沈喬喬掀起眼皮,鮮紅的甲油刷子懸在半空,「承宴都和你離婚了,還要死皮賴臉查我底細?」
我攥緊帆布包裏的助學彙款單。
過去十年,每張單據都寫著「匿名」,連收款人簽名欄都是她龍飛鳳舞的「沈小姐」。
「聽說你要辦畫展。」
我把牛皮紙袋推過去,雨水順著發梢滴在燙金請柬上,「這些畫具.......」
玻璃杯突然砸碎在腳邊。
冰水混著檸檬片濺上小腿,她扯著嘴角笑:「拿你撿垃圾的錢施舍我?看見門口那輛瑪莎拉蒂了嗎?承宴說藝術家要開最好的車采風。」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潰爛的胃部傳來灼燒般的劇痛。
我彎腰去撿滾落的素描鉛筆。
「喬喬,這是院長媽媽托我帶的藥。」
「少咒我!」
她一腳踩住我手背,水晶鞋跟碾著指骨。
「裝什麼聖母?當年要不是你多管閑事舉報虐童,我早被那對美國夫婦領養了!」
疼痛炸開時,我瞥見她滑落的手機屏幕。
壁紙是周承宴從背後環著她畫畫的照片,他腕表折射的冷光刺得我眼眶生疼。
那是我們結婚周年時我送他的百達翡麗,他說太俗,鎖進了保險箱。
「看夠了嗎?」
她突然揪住我衣領,長命鎖硌在鎖骨,「知道我為什麼選今天見你嗎?」
窗外傳來引擎轟鳴,煙花在陰雲密布的夜空炸開。
沈喬喬的笑聲混著硫磺味飄進來:「承宴包了整座遊樂園給我放煙花,他說——」
「廢墟裏長出的玫瑰,才配得上他的王冠。」
我踉蹌著退進雨幕,懷裏的素描本被澆得發漲。
最後一頁還粘著十年前的蠟筆畫:兩個女孩手拉手站在彩虹下,歪歪扭扭寫著「要和林姐姐住大房子」。
雨越下越急。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孤兒院長的短信:「林小姐,喬喬說您匿名送的畫具太低端,讓我們以後別再聯係了。」
我蹲在公交站台下吞止痛片,忽然發現長命鎖背麵有道新刻痕。
借著車燈細看,竟是個「宴」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