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日夜操勞,終於在一個寒冬的夜裏倒下,再也沒能起來。
我們相依為命這些年,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這個賤籍出身的女兒。
針線簍被我放在他床頭,他說有我娘的味道,安心。
我失去了父親,像斷了線的風箏,無依無靠。
父親去世前將我喚到身邊,囑咐道:
“流年,嫁給範思吧。”
“你們本就該是一對,至少,他們會善待你。”
範思守在一旁也紅了眼。
他握著父親粗糙的手,堅定地說:“流年的後半生有我護著”。
這句話讓他振作起來,為了我,為了範家,他忍辱負重。
他重新走進官場,受到來自各方的排擠打壓。
昔日的丞相公子,不得已向曾經憎惡的宿敵低頭,甘願寄人籬下。
那些紈絝子弟樂於看他落魄,對他冷眼嘲諷。
這一切,我都看在眼裏。
隻有在漆黑的夜裏,他才會靠在我肩頭,壓抑著哽咽訴說委屈。
我幫不了他什麼,隻能盡力照顧好他的母親和弟妹。
我也感到疲憊,可我知道,能陪他熬過這段日子的隻有我,所以我咬牙堅持。
那段日子,他過得格外艱難。
連父親的遺體,都是他冒著風雪,一步步背回來的。
前丞相的血和範思的淚,染紅了一路白雪。
他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人。
我心疼他的遭遇,也明白他選擇唐婉是為了家族。
唐家在朝中根基深厚,官職顯赫。
就算和離的唐婉,也有無數高門子弟爭相求娶。
而範家不同,雖然平反了冤案,卻因無人幫襯,隻拿回了一些產業。
範思能夠重回朝堂,也隻是儀仗最後一點情麵,跪著乞求來的。
範華正是建功立業的年紀,卻處處受限,難有出路。
範蘭已到說親的年歲,卻無人敢來提親。
他們像被整個官場排斥的棄子,進退兩難,舉步維艱。
他們渴望東山再起,所以願意放手一搏。
用一段舊情,換取唐家的助力。
我都明白。
可我,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許諾要護我一生的人,讓我在後院爭鬥中艱難求生。
更不能接受,他與舊愛卿卿我我時,我要獨自忍耐,還得安慰自己:要大氣,要包容,要為了家族利益委曲求全。
我受夠了要與另一個女子較量地位,勾心鬥角。
我不過是個賤籍出身的女子,隻想過平靜的生活。
後宅爭鬥,我不屑。
虛情假意,我不願。
就算為了家族,我也裝不出謙卑遜讓的樣子。
我無法接受,也不願接受。
所以我選擇離開,帶著娘親的銀釵,和路過藥鋪買的落胎藥。
南方邊陲,那是我曾經的故鄉。
順著官道南行,漸行漸遠。
京城的一切,都成了過眼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