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悠悠地前行,女子哀戚的哭聲不絕於耳,一滴淚滴落在我的手背。
金釵墜地鬢堆雲,自別朝陽帝豈聞。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
一張雪白的紙錢隨著風落在了我的手心裏,我順著方向掀起轎簾探頭往外看去,隻看得一角烏黑的棺木。
是父親的靈樞。
明明是炎炎夏日,我卻冷得渾身顫抖,渾身的血液都凝住了。
父親為楚國奉獻了一生啊!他不該落得如此下場!
眼淚順著臉頰滑下,我咬著唇不肯哭出聲,腥甜的血液流進嘴裏。
將軍?
將軍也無用武之處,如今坐在上位的,是一個軟弱無能的昏君!
今日江書玉奴顏婢膝地給北戎賣妻求和,來日我要他跪在我麵前悔不當初!
伴著滿城的哭聲,北上的隊伍就這樣踏著心酸的血淚與離別出了城門,遠遠地凝成一個小點。
京城裏北戎王都足有三千裏,路上艱苦,許多貴女、夫人都病倒在半路。
可北戎人哪管你這些,沒有一日歇息。
陳侍郎的妻走不動了,癱軟在地,下一刻就被一旁的北戎士兵往樹林裏一拉,幾個北戎兵跟著進了林子。
過了會兒,北戎兵陸陸續續提著褲子從林子裏出來了,可卻沒有了陳夫人的身影,她被長久地留在了這片樹林。
這樣的場景每日都在發生,起初我還試圖阻止,可我發現,一旦我發聲,等待她們的是更慘虐的暴行。
我隻能倚靠在馬車裏,咽下血淚,假裝自己是個聾子。
隻是,裝聾作啞並沒有任何作用,我的心得不到片刻寧靜。
每一個被拖走的夫人,我都在心裏刻下她們的名字,我的腦中清清楚楚記著她們的慘狀。
崔安姐發燒了,七歲的小姑娘撐到如今,已是不易。
小臉燒得通紅,神誌也已經不太清醒了,嘴裏說著胡話,“娘,娘你別走。”
“娘在,不走。”我輕輕握住她的小手,放在心間,這些時日,我們相互依靠,我早已決心將這小姑娘當成自己的孩兒。
我不敢讓北戎兵發現安姐兒病了,這幾日安姐兒的吃食都是我替她領的,可今日卻被北戎使者攔下了。
“楚王妃,你馬車裏那小姑娘好幾日不曾見了啊?”
我心下一驚,連忙掩飾,“哪的話,安姐兒昨兒還下車透風。”
“是嗎?”北戎使者嘴上問著,卻不等我答話,自顧自地掀開簾子。
他看到了病入膏肓的安姐兒。
“病羊我們可不要。”他大掌一伸就把安姐兒提了出來,交給一旁的士兵。
“別!她還是個孩子啊!!!”我撲上前去想搶回安姐兒,卻被徑直推到摔落在地,堅硬的石頭劃破我的手臂,一時血流如注。
“求你!不要!她還那麼小,你家中沒有女兒嗎!”我掙紮著爬起身,跪在地上膝行了幾步,重重地磕下頭,“求求你們!”
北戎使者強硬地將我扶起,令人用白緞綁住我的雙手,堵住我的嘴巴,將我扔回馬車。
“楚王妃,你是我們大王指名要的人,我們不動你,但是你也別以為你能左右我們。”
“娘!娘。娘.......”
隔著馬車,我聽到安姐兒的一聲聲娘,聲音越來越微弱,直至聽不到。
我想回應她,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淚水浸濕了我口中的白絹,我的心就像被扔在地上,被這一聲聲娘,碾碎成泥。
恨意順著我的經脈爬遍我的渾身筋骨。
終有一日,我要他們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