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澤出獄當天,給遠在國外的小姨打去了電話。
“小姨,我同意帶媽媽出國治療了。”
他站在雪地裏,凍得發紅的指尖,握著手機輕輕顫抖。
小姨有些意外,卻也欣喜。
“阿澤你真的......同意了?那我現在馬上聯係這邊的醫院。”
看著落地窗內,溫暖活躍的氣氛,紀澤的心一點點涼了下去。
“大概要多久呢?”
“我盡快,最長不會超過十五天。”
十五天,紀澤在心中複述了一遍,作為告別足夠了。
紀母有遺傳性精神病,入獄前他一直在聯係國外權威的精神科醫生。
隻是還沒等到機會,他就進了監獄。
當時天水即將發布一款領先市場的軟件,可就在發布會前一天,大量內部絕密資料和數據,突然從他賬上泄露。
不僅造成公司股票大跌,還讓公司研究人員多年來的努力付之東流。
而他也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在他最茫然無措的時候,他一直視為依靠和摯愛的未婚妻,不僅不相信他,不替他調查真相,反而攜手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親手將他送進了監獄。
“人犯了錯,就該承擔後果。”
顧念一冷冰冰的一句話,困住了他三年。
紀母的事便也拖了三年,現在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掛斷電話後,紀澤依舊站在雪地,眼前忽然浮現方才的情形。
顧念一滿臉笑意在人群中侃侃而談。
“顧總,今天澤哥出獄你不親自去接一下?”
她把玩著手裏的酒杯,不屑一笑。
“接他哪有守歲重要,他都待了這麼多年,多一天也死不了。”
“不怕澤哥生氣?”
“他自己做了錯事,有什麼資格生氣,如今我還願意讓他回家已經是恩賜了。”
許明安將顧念一攬入懷中,撒嬌問:“那他出來,姐姐是嫁我還是嫁他?”
紀澤放輕了呼吸,他也想知道答案。
顧念一紅唇輕動,不屑一笑,“誰會想嫁給一個坐過牢的男人。”
心臟忽然墜空,紀澤嘴角扯出一抹諷笑。
是啊,誰會想嫁給一個坐過牢的男人?
即使是和他青梅竹馬長大,日日互訴衷腸的顧念一,也不會想嫁給一個坐過牢的男人。
看她親昵的依靠在自己的弟弟懷中,紀澤心臟忽然撕裂般痛。
他可以接受顧念一不愛他,可以接受他愛別的男人,隻是這個人不能也不該是許明安。
寒風卷起白雪拍在落地窗上,顧念一視線挪向窗外,笑意頓時僵在臉上。
蹙眉愣了好一會,才起身走出屋外撲進紀澤懷中。
“怎麼不等我去接你?”
紀澤在心裏苦笑,他怎麼沒等,他在監獄外等到積雪沒過腳踝。
可是她不僅沒來,甚至連她的電話都沒接。
如果不是門口的獄警看不下去,替他叫了車,或許他還傻等在路邊。
“不用了,我記得路。”
紀澤語氣不算太好,聽得出明顯的失落。但顧念一卻不在意,不顧紀澤的抗拒,徑直拉著他走進客廳。
裝橫大氣的客廳中,紀澤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許明安。
他梳著潮流的發型,一身私人定製的深灰色西裝,慵懶地靠坐在沙發上,頗有幾分春風得意。
而紀澤剪著死板的寸頭,穿著過季的舊衣,臉頰消瘦滄桑。
宛如雲泥之別。
許明安目光與紀澤對視時,輕鬆地起身與他打招呼:
“紀澤哥,你出來的這湊巧?剛好新年,也算雙喜臨門?”
話落,他起身上前熟練地摟住顧念一,歪頭看向紀澤時,眼底是明晃晃地挑釁。
對於這個從小就對自己耍盡心機手段的弟弟,紀澤提不起一點喜歡,隻有深深的厭惡。
轉頭想要逃避,卻被顧念一拉住胳膊,語氣帶著不滿,“沒聽見明安在和你打招呼?”
此時紀澤身心交瘁,不想再耗費心神,卻在顧念一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不得不與許明安打了個招呼。
許明安顯然對他的態度不滿意,視線看向一旁的好兄弟,對方立馬心領神會。
“這是澤哥啊?三年不見,你咋滄桑了那麼多,剛剛站門口我還以為哪來的流浪漢。”
語氣看似開玩笑,卻帶著鄙夷。
刺耳的哄笑聲此起彼伏,紀澤抿了抿唇,握緊拳頭。
眼瞧目的達到,許明安陸行捂著嘴,輕咳兩聲,伸手拍了那人一下,“你小子瞎說什麼,待會兒紀澤哥該生氣了。”
監獄這些年,他早對別人的揶揄嘲諷有了免疫,本不該難受。
但今天顧念一在場,委屈和羞愧讓他心裏似堵了棉花般難受。
“都是兄弟,隨口開句玩笑,哥你別在意。”
見他遲遲沒反應,顧念一眼裏染上不耐煩。
“紀澤,大家隻是開個玩笑,你別掃興!”
“不過你有時間,確實該好好收拾收拾自己。”
顧念一的話如利爪,不停撓抓著紀澤的心臟,發出細絲綿密的疼。
擔心自己壓製不住情緒,他選擇岔開了話題。
“我媽呢?”
顧念一迅速藏下眼中不易察覺的慌張,“阿姨喜清淨不在這邊,改天我帶你去看她。”
說完,她紀澤衣衫單薄,轉身去臥室給他取外套。
紀澤並不真的在意顧念一的回答,他現在隻想等到天亮見到媽媽,再帶著媽媽離開。
至於出國的事,他打算找個合適的時機,再告訴顧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