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麼緊張又平淡地過了幾天。
這幾天裏,我每日都在院子裏掃雪。
隻是雪越下越大,越堆越多,終究是清不完。
大風把雪吹成細小濃密的顆粒,砸在臉上,還會刮出許多紅痕。
我們管這叫白毛風。
一開始,爹還會和村裏幾戶人家的男人們一起去村長家商量應對方法。
直到後來路走不了,人出不去,這才一個個都歇在了家裏,隻盼著這雪能早些停下。
而今天,已經是這場暴雪開始的第十三天了。
爹和娘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
我笨拙地安慰著他們:
“爹娘,別怕,大雪很快就會過去的。”
爹伸出手在我腦袋上揉了一把:
“這雪倒是沒什麼,就是怕會出來點別的什麼東西。”
東西?什麼東西?
我不明所以,正想抓著爹細問,爹就已經拿起了飯碗。
娘把那不到巴掌大的豬肉分成四塊,拿出其中的一小塊切成丁混在粥裏燉爛了,又蒸了幾個白饃饃才給端上炕。
我狼吞虎咽地吃著,心裏卻說不上有多麼的高興。
我們都知道,隻要這場雪不停,這件事就不算完。
好在爹聰明,眼看著天越來越冷,怕家裏養的幾隻雞在外邊被凍壞了給外邊的畜生叼走,早在前幾天就叫娘把它們殺了凍起來,隻留下一隻母雞下蛋。
到現在,我們家的食物也還算充足。
可村裏的有些人家已經捉襟見肘了。
當時通知的晚來不及出門買糧,第二天又下雨封了路,隻能靠著家裏剩下的糧食緊巴巴地過日子。
等再過幾天山窮水盡了,還不知道要出什麼亂子呢。
好在現在路也走不了了,我家邊上又沒幾戶人家,不怕別人來,這才讓我們一家人稍稍安心些。
正想著,外邊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娘嚇得趕緊熄了燭火,一家人圍在一起聽外邊的動靜。
那聲音似乎是富貴哥院子裏的。
“你個逼玩意,還敢背著老子藏東西,拿來!”
“不要,那是我和娃兒的糧食,你拿了我們吃什麼?!”
“老子管你們吃什麼!趕緊把東西拿來!”
“啪”的一聲重物墜地,月嬸似乎被富貴哥推倒了。
“啊!我的腿!我的腿!”
“陳富貴你個王八蛋,把糧食還給我!”
“砰”的一聲響,富貴叔好像進屋了。
風雪中傳來他有些模糊的聲音:
“你想得美,你去死吧!”
接著又是月嬸的哀嚎,其中還夾雜著她女兒微弱的哭聲。
這單調到隻有風聲的夜裏,那道哭聲極其的撓人,它輕拂在我們一家人的心間,讓我們瘙癢難耐。
娘終究是看不下去了:“要不俺把她們叫進來吧,讓她們住俺們的柴房裏?”
爹有些猶豫:“那吃的怎麼辦,也是俺們家給嗎?”
幾個人又沉默了。
外邊的哭聲越來越小,幾乎到了快要聽不見的地步。
終於,爹說了句話:
“把她們母女倆接來吧,也不能看著她們去死不是?”
娘點了點頭,可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淒厲的嚎叫。
我們三人皆是渾身一震。
那聲音離我們極近,估摸著隻有幾百米的距離。
爹朝我們使了個眼色,我們都讀懂了他眼裏的驚恐。
那是狼嚎。
而且不止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