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冬天刮風下雪的時候,爺爺總是會疑神疑鬼。
他抖著他那條斷腿,嘴裏總念叨著白毛風要來了。
我笑他膽小,說白毛風就是一種天氣現象,有什麼可怕的。
可他卻說我沒見識,還說他的腿就是被白毛風給弄斷的。
我不信,他卻摸著他的斷腿點了根煙,給我講起了他小時候的故事。
......
那是1956年的冬天,離除夕夜還剩不到半個月。
娘剛從鎮上回來,手裏提著幾麻袋糧食,正巧在門口撞上剛回家的阿爹,兩人一並進了屋。
“你去哪哩?”
“村長家開會去了。”
“開會?開啥會?”
爹沒有立刻回答。
他脫下手套,帶著怨氣似的把它扔到一邊,臉色並不太好看。
透過還沒關上的門縫,我瞥見幾個和爹一樣剛從村長家開完會出來的鄰居,個個蔫頭耷腦。
“村長說他接到上麵的通知,說俺們這個地方今年會下大暴雪。”
娘沒說話了,我抬起頭看著窗外紛飛的大雪,耳邊傳來劈裏啪啦的燒火聲。
“有說這大暴雪會下多久沒?”
爹搖了搖頭,點了根煙:
“沒有,估摸著可能會下個小半月哩,也說不準,咱家還是趕緊把糧食備好,別讓這雪給餓死。”
“咱家糧食夠不,不夠的話明天再出去買點,趁路還能走。”
我聞著有些嗆鼻的煙味,打了個噴嚏。
自從娘懷孕以來,爹已經很久沒有抽煙了,不知道今天這是怎麼了。
娘把做好的飯菜端上炕,又在桌邊立了支蠟燭:
“夠哩,俺今天出門看那糧食便宜,又買了幾麻袋,全放地窖裏了。”
“隻不過俺今天從鎮上買完菜回來的時候,路邊上堆了不少的雪,老難走了。”
爹又吸了一口煙:“那就好。”
娘捧著碗,往嘴裏塞了塊菜幹:
“這雪是越下越大,俺一會兒把家裏的被子衣服都搬出來,都別凍著了。”
爹掐滅了煙,端起飯碗:
“還是讓二順去吧,他也有九歲了,能幹些事,你肚子裏還揣著一個,要小心些。”
娘臉上浮起兩抹紅暈:“知道了,當家的。”
我往嘴裏塞著飯,含糊不清地應下,又看了眼窗外的雪。
白色的雪片紛紛揚揚地落下,像是下不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