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天色已經很黑了。
我把棉被都搬了出來,又脫了外套鑽進被窩裏躺下,耳邊隻剩屋外風夾著雪“呼啦呼啦”的聲音。
蠟燭上的火焰不斷地搖晃,我看著看著,生出幾絲困意。
娘在一旁低聲哄著我:“快睡吧,再不睡覺,外麵老貘來吃你咯。”
我不滿地嘟囔了一句,眼皮卻越來越沉。
突然,一陣吵鬧聲在院子裏頭響起,我一激靈,整個人睡意全無。
“你憑啥不給我錢啊,那錢都是我的,你憑啥不給我啊?”
“給你?你一個嫁出去的回娘家住就給那麼點錢,夠誰花的啊?”
“俺可是告訴你啊,這暴雪就要來了,你要是不給俺錢,俺就把你趕出去,讓你和你娃兒凍死在外頭!”
“那你也不能把我的糧食拿走,你那是明搶啊?”
“俺就搶怎麼了,能給你住已經是很好了,你別不知道好歹。”
......
外麵的吵鬧聲又持續了好一會兒。
爹和娘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
隔壁富貴叔家又在吵了。
自從富貴叔的妹妹月嬸帶著孩子回了娘家,富貴叔就和她隔三岔五地吵。
富貴叔嫌棄月嬸帶著孩子回家占他的地兒,說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該回娘家。
可月嬸也是沒辦法。
她丈夫是個酒鬼,整日喝酒,一不開心就拿月嬸和孩子撒氣。
月嬸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連帶著她女兒身上也沒一塊好皮。
月嬸實在是怕了,這才帶著女兒連夜跑回了娘家過年。
可富貴哥也不是一個大氣的主。
他是我們村裏最懶的人,他拋下他爹娘給他留下的幾畝地不管,偏要跑去鎮上小偷小摸。
偷來的錢大多拿去賭博,也沒幹點正事兒。
月嬸知道她哥不是個好貨色,給了他錢當作是她們娘倆這幾天借住的房租,就連吃的東西也是自己帶來的。
可即便是這樣,富貴哥也隻是把柴房給了他們母女倆。
隻是暴雪就要來臨,富貴哥肯定不會讓月嬸繼續這麼待下去。
屋外又吵了好一會兒,似乎是富貴哥搶走了月嬸的錢和糧食。
月嬸抱著孩子想去搶,卻也沒能如願,反而被富貴哥一把推倒在地上。
隨著大門被“砰”的一聲關上,屋外就隻剩下了月嬸的哭聲。
我和爹娘在屋裏聽了好一會兒,三個人心煩意亂。
最後爹起身出了門,把月嬸招呼進屋,拿出一袋糧食遞給她。
月嬸抱著兩歲不到的女娃,嚇得連連擺手:
“哥嫂,這怎麼行呢?我怎麼能拿你們的東西?”
爹歎了口氣,強硬地把糧食塞到她手裏:
“拿著吧,總不能看著你和孩子餓死吧?”
“能幫一點是一點,俺們家也就隻能幫你這麼多了。”
搖曳的燭光下,月嬸紅了眼眶。
她抱著孩子再三道謝,這才回了她的小柴房。
娘把她送出了門,回屋時抬頭看了眼天上落下的鵝毛大雪,默默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