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扶楹,跪到阿皖麵前來。”
皇兄目光慢慢上滑,從我血肉模糊的膝蓋到我布滿冷汗慘白的臉。
裴玄垂在身邊的五指突然攥成拳。
他看著我,目光有些難以分辨的遲疑。
“前兩日我剛從西域得了幾匹汗血寶馬,不如我們等天亮帶阿皖去馬場?”
“裴玄,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心疼蘇扶楹了,你別忘了誰才是你的妻子!”
“沒有我們,她蘇扶楹一輩子也享不到她這些年福氣,哄著阿皖開心是她應該做的,你若心軟盡管走,別擺出一副樣子在這惡心人。”
“皇兄,我隻是覺得她今天不太對勁,況且她傷得太重了,我隻是有些......”
昏暗的暖光燈映出牆麵上逐漸俯低的人影。
我彎下膝蓋,雙膝挨著冷硬的石板上。
“你倒是關心她,人家可未必領你的情。”
皇兄嗤笑一聲,將手裏的皮鞭塞到蘇皖手裏。
裴玄回頭看到的就是我跪著爬過去的一幕。
“蘇扶楹你!”
他瞳孔緊縮,到底沒再說話,沉默地坐回了原位。
“阿玄,兄長,真的可以嗎,她不會生氣嗎?”
“我,我,多年的夢想竟然能在這一刻實現,我實在是太開心了!”
“乖,這本來就是蘇扶楹自願的,前兩日我們不是還在討論接她回來以後給她個什麼位分嗎?一個假公主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順地活在宮中,我看也不必提拔她成為你的貼身婢女了,幹脆放馬圈裏養著,做我們阿皖專屬的坐騎。”
聽得這話,蘇皖又感動地掉了幾滴淚。
她跨坐在我身上,用皇兄貼身的皮鞭鎖在我的喉嚨上暗自用力。
“蘇扶楹,快一點呀,我看過別人騎馬,絕不是你這樣慢慢蠕動的。”
“你這副樣子,倒讓我想起了你爹娘臨死前的模樣,果真是龍生龍,鼠生鼠,你和你爹娘都是賤種!”
皇兄則緊張地站在一側,雙手虛空地向前伸,生怕蘇皖摔下來似的。
皇父皇母在一側拍手叫好。
唯有裴玄,他一言不發,冷著臉盯我。
我抬頭,正對上他的眼眸,抑製不住地咧開嘴笑起來,慘白起皮的嘴唇掙開一道道血口子。
“蘇扶楹,你看你像不像我腳邊搖尾乞憐的一條狗。”
“你說你怎麼就這麼蠢啊,就算知道我勾結匈奴又如何,告訴他們又能怎麼樣,有誰會信你?”
“皇兄一心想把皇位讓給我,狗皇帝也被我下了不少毒,命不久矣,至於你護在心尖尖上的裴玄,在我這不過是個暖床的下人罷了。”
閃電劃破天際,驚雷混著雨水濺在地上,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眼前一白,耳中轟然鳴響。
......
“殿下,你醒了!”
看著我長大的老太醫跪在我榻前,老淚縱橫。
“你暈了小半個月,他們怎麼能這麼對你,當年抱錯之事分明是皇上授意,為何要如此折磨你!”
我慢慢睜開眼,然而皮肉破損的疼痛、腦仁隱漲的鬱痛,也都漸次蘇醒過來。
“您不必再叫我殿下,我早就不是曾經的蘇扶楹了。”
“孩子,你受苦了啊......”
老太醫替我掖了掖被角,將一張紙條塞到我手裏。
“這話本不該我講,可我怕我不講,此生再沒機會,您被害這一年裏,南方水患死了數萬人,西北一帶割下十餘座城池,宮內奢華無度興建土木,現如今國庫虛空民不聊生啊。”
“紙條上是我與幾位同鄉收集到的,願意支持您的大臣,公主殿下,求您救救我們,救救蒼生。”
說到最後,他竟笑了,從袖子裏掏出一粒藥丸,慢慢吞下去。
“我已將您醒的消息告知給大皇子和將軍,蘇皖暗自下令,讓我們吊著你的命,卻又不允許你醒,若她知我忤逆她,必會將我全家銼骨揚灰。”
老太醫甩開衣袖,不顧嘴角溢出的血跡,恭恭敬敬在我麵前行了個大禮。
“國,不可一日無君。”
“臣願誓死效忠皇上,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我用力閉了一下眼,有短暫的幾秒隻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
“蘇扶楹,怎麼,你見到我來很失望?”
皇兄緩步向前,帶著一身涼氣掀開我的窗簾。
“別再癡心妄想了,裴玄和阿皖明日就要成婚,他是不會來看你的。”
“不過你生父生母確實是死了,被發現時候屍骨都進了瘋狗的肚子,想來也是對阿皖不好的報應,隻是裴玄倒像犯癔症似的,常和我說不想與阿皖成婚......真是個優柔寡斷的蠢貨!”
“念在我們兄妹一場,你那日的表現我也很滿意,我破例滿足你一個願望,隻要別太過分就好。”
“權利,寶物,男人?說吧你想要什麼?”
對著他厭煩又有些不屑的眼神,我再度跪在他麵前。
這次,我的頭沒有低下去,聲音也不卑不亢:
“扶楹隻求能回到從前,替父皇,皇兄分憂解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