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馮家兩個青梅的接濟,我才沒被我媽餓死。
十幾年來,我對兩個青梅有求必應,她們也回我以深情厚誼。
但,她們卻合謀將我供銷社名額換給了我哥連海,而那個名額是因公受傷的補償。
“連海哥是個詩人,在供銷社才有空寫詩,你一個粗人,就算失去一根手指,也不耽誤幹活!”
本打算寫結婚申請的我,轉頭申請調往北荒種子站。
“你媽年紀大了,你又是馮家的半個兒子,還是和他們商量一下?”
“不用,我哥在就夠了,我願意投身北荒開墾!”
“既然你決定了,給你一個月,你先把傷養好,整理好家事再出發!”
一個月,養傷是不夠的,但用於與他們告別,時間足夠了。
用左手勉強簽了字,提交申請後,我去醫院複查,醫生直搖頭。
我垂頭出了診室,遇上了我的兩個青梅,馮江紅和馮一青。
兩個人一左一右挎著我哥連海,看到我,才停下腳步。
連海垂著眸子,似有歉意,“連川,對不起,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機器也不會忽然啟動,讓你受了傷,我真的是沒用”。
馮江紅嘴快,“連海哥別太自責,他最多就是一根無名指沒了,不耽誤幹活,你們是親兄弟,他還真能怪你不成?”。
馮一青順著話頭柔聲安慰,“連海哥,你就是心事太重才會胃疼,別多想,你看連川他多敦實,早就沒事了”。
明明我因為整個手掌不同程度的斷裂,是醫院格外重視的病例,每三天都要來醫院複查。
明明就是因為判定為傷殘,隊裏才給了供銷社的名額。
明明他們知曉我複健的時間,才配合我媽向生產隊申請將我的供銷社名額換給了連海。
可她們卻安慰連海,我不過是失去了一根手指,而已。
出事之前,我因為幫馮家搶收,胳膊有了拉傷,些許用不上力氣。
連海那天為寫詩找靈感,非要去折騰打穀機。
剛啟動,我一聽聲音不對,就過去拉他,卻被他手中不整齊的稻穀卷進了機器。
明明他隻要等我關停機器,我不會出事。
他偏偏擋住了機器的關停,被我推開後摔到地上,幾近昏厥。
馮江紅和馮一青齊齊衝到他跟前。
馮江紅無視我的呼救,開口指責,“你幹什麼,知道連海哥身子弱,你還大力撞他”。
馮一青則招呼地裏幹活的人一起將連海抱上隊裏唯一一輛車,緊急送醫。
要是我忍著疼痛、扭著身體將機器關停,我怕是整個手臂都沒了。
父親的戰友劉叔急得團團轉,卻隻找來了牛車,拉著我趕去衛生所。
而當馮江紅看到我混身的泥土和血跡,沒有絲毫的擔憂和心疼。
反而嫌棄地別過臉,“怎麼弄得這麼臟,你等一會兒,連海哥還在檢查”。
馮一青則看都沒看我,站在檢查室外麵焦急地等著。
我那時早已痛到麻木,說不出話,也是劉叔找來了護士,幫我安排了緊急手術。
然而,我還是失去了一根手指。
而這個代價她們卻認為很值得。
“一根手指換個供銷社的名額,挺值的,不然花錢也未必能找到門路!”
“連川也不耽誤幹活,海哥也有了著落,連媽媽這養老可有盼頭了!”
可真有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