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所有人都嫌我晦氣。

除了沈長安。

我原以為她是我晦暗人生中唯一的光。

可在我與沈長安戀愛七周年那天，我看到了高中同學宋書的婚紗照。

上麵的女主角是沈長安。

失魂落魄之際，我接到沈長安的電話。

她啞著聲音開口:“阿南，能不能來趟民政局，幫我送下身份證？”

電話旁，宋書的聲音跟著傳來：“老同學一場，我們舉行婚禮的時候，學神記得來喝喜酒呀。”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我出生便在泥沼裏，不該奢望天上的明月。

1.

“阿南，等等。”

將身份證遞給沈長安後，我心灰意冷準備離開，卻被她喊住。

忍住內心的期盼緩緩轉身時，卻見沈長安從宋書手裏接過一遝百元大鈔遞給我。

“什麼意思？”

我定定看著沈長安，笑的比哭還難看。

她沉默了一瞬，眼裏劃過不忍。

但最終還是輕聲道:“從家裏來回一趟費不少事兒，這些錢，算是我們給你的報酬。”

“報酬？”

我望著沈長安，隻覺得渾身徹骨的冷。

民政局裏人來人往，一對對新人喜笑顏開的拿著結婚證說說笑笑。

這是我向往了無數次的場景。

可此刻，戀愛七年的女朋友，卻和別人領了證。

“對啊，學神，麻煩你跑一趟，我挺過意不去的。”

“你不接，是嫌我們給的少嗎？”

宋書挑釁似得在沈長安側臉親了一口。

隨即又從錢夾子拿出一遝百元大鈔遞給我。

這一舉動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越來越多的人往我們這邊看。

“這是前男友找上門？價格沒談攏嗎？”

我聽到低低的聲音透過人群傳來。

“肯定是，這年頭，有些惡臭男真不要臉，前女友結婚，竟然還想著上來撈一筆。”

......

議論聲越來越大，宋書臉上嘲弄的笑容也越來越明顯。

我垂在身體兩側的手微微顫抖，內心一片苦澀。

“安安，這錢，你......希望我接嗎？”

沈長安眼裏劃過一絲不忍，可她最終還是沉默了。

成年人的世界，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自嘲一笑，那顆不甘的心終於歸於平和。

“安安，錢......我就不收了，最後祝你們......新婚快樂。”

“也祝我們......分手快樂。”

艱難地說完這句話後，我沒再看沈長安，逃也似得出了民政局。

卻在即將踏出門的時候，聽到宋書滿是惡意的話從身後傳來。

“從死人肚子裏爬出來的種就是賤。”

“安安，你以前怎麼看上他的？”

鬼使神差的，我停住了腳步。

卻聽到那道熟悉的聲音淡淡道：“年少無知罷了。”

短短六個字，猶如利刃般，狠狠插向我的心臟。

我用命去愛了七年的人，到頭來讓我輸得一塌糊塗。

外麵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雨。

等我好不容易攔到車，坐上去才發現沈長安給我發了消息。

我猶豫許久，顫抖著手打開聊天框。

裏麵隻有幾個字，倒是很符合沈長安的性子。

“阿南，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望著聊天框，我有些想笑卻笑不出來。

這句對不起，是為背叛我們七年的感情而感到抱歉......

還是抱歉她默許甚至也參與了羞辱我的戲碼？

不過，好像都不重要了。

我回到家，呆坐在和沈長安的出租房裏整整一夜。

天亮時迎著朝陽起身。

也罷！

既然無法阻止明月奔向青峰，那便隻能祝福她一路坦途，平安喜樂。

2.

黎明時分，我收拾好所有行李。

在離開前最後看了眼承載我和沈長安七年記憶的地方。

然後緩緩打開房門。

下一秒卻愣在原地。

本該和宋書在一起的沈長安蹲在地上，把頭埋在膝蓋裏，團得像隻小貓一樣。

聽到開門聲，她緩緩抬頭。

在看到我後神情委屈道：“阿南，我又忘了帶鑰匙。”

這一幕讓我有些恍惚。

記憶瞬間被拉回到我們剛同居的那兩年。

沈長安記性不好，經常忘記帶鑰匙。

每次她都會可憐兮兮的蹲在門口乖乖等我回來開門。

再後來，為了不讓她幹等，我每次上班前都會將鑰匙提前放在門口的地墊下麵。

她那時笑著跟我說：“阿南，有你真好。”

“我再也不用擔心自己被鎖在外麵了。”

可如今物是人非，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阿南......”

見我沒理她，沈長安拽了拽我的衣角，可憐兮兮道：“我腿麻了，你能不能拉我一下？”

我這才注意到，沈長安發梢凝了一些水珠。

初秋的天已經有了寒意，她在門口不知等了多久。

我心底湧上一層無奈，最終還是伸手把她拉起來。

“阿南，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委屈。”

沈長安借著我的力道站起來，抱著我的胳膊不放。

可當她目光落在門口的行李箱上時，麵色一瞬間變得蒼白起來。

我聽到她聲音有些哽咽的問我:“你要去哪兒？”

我抿了抿唇沒回她。

沈長安沉默一會兒，自顧自道：“阿南，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等一切塵埃落定，我再一一和你解釋好不好？”

“解釋什麼？”

我側頭看向沈長安。

“解釋你為什麼會背著我和宋書拍婚紗照？”

“還是解釋我們七周年當天你和宋書領證？”

頓了頓，我又繼續道：“亦或者，你是想解釋領證當天為什麼讓我這個現男友給你送身份證？”

“沈長安，昨天的羞辱還不夠嗎？”

我這些話說完，她本就蒼白的臉更白了幾分，沒有一絲血色。

“不是這樣的，阿南，我......”

沈長安啞著聲音剛想解釋，手機卻突兀的響起。

她拿出來看了一眼，屏幕上寫著阿書寶貝四個字。

“我......”

沈長安咬了咬唇，想再說些什麼。

可電話被掛斷了，掛斷後，又重新撥了過來。

我偏過頭不再看沈長安。

見此，她看了我一眼，往遠走出幾步接通電話。

不知道說了什麼。

沈長安再回來時，一臉為難的看著我，又看了看行李箱。

最後聲音沙啞道：“阿南，我能不能最後再求你一件事。”

我定定看著沈長安。

她猶豫了一瞬，終是開口道：“阿書說結婚那天，他還缺一個伴郎，你能不能......幫幫他？”

03

最後幾個字，沈長安說的有些艱難。

聽到她的話，我那顆本就千瘡百孔的心，又像是被針紮似得，密密麻麻疼的厲害。

我苦笑著看向她，忍了很久還是沒忍住道：“沈長安，你不覺得很殘忍嗎？”

“對不起，我......我以後再和你解釋。”

她撂下最後一句話，就神色匆匆的離開。

望著她決然離開的背影，我心底一片澀然。

但最終還是留下來給宋書當了伴郎。

電話那頭，沈長安哭的懇求：“阿南，你再幫我最後一次好不好？”

“我做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沈長安一再強調她有苦衷。

我不知道是什麼，但她的眼淚已經足以擊潰我的防線。

我最終還是心軟了。

提著行李箱失魂落魄回家後，卻發現宋書正攬著沈長安在樓下等我。

見到我，他把沈長安往懷裏箍了箍，嘲諷道：“安安，他這個樣子好像條狗啊！”

沈長安順著他說的話看向我。

眼底似有淚光，嘴上卻笑著附和，“是啊，像喪家之犬！”

這話逗得宋書哈哈大笑。

我沒有理他，抬頭看向沈長安，淡淡問道，“婚禮什麼時候？”

“需要我怎麼配合？”

沈長安還沒說話，宋書就已經搶先一步攬著我的肩膀往車裏走。

我被帶去一個巨大的衣帽間。

宋書闊綽的一拍手，嬉笑道，“學神，這些伴郎服可是專門為你準備的，挑一套吧？”

可明顯的，眼前的衣服是被別人挑剩的。

不過，好像不重要了。

我自嘲的笑了笑，隨手拿起一套衣服，卻被沈長安按住了。

她看著宋書笑容明媚。

“我覺得他這樣的人，更適合當小醜。”

說完她徑直走到角落，拿出唯一一件小醜裝遞給我。

好似，提前準備好了一般。

她語氣溫柔，說出的話卻讓我遍體生寒。

“阿南，換上吧，這個最適合你。”

溫柔刀，刀刀致人命。

我盯著沈長安的眼睛一錯不錯神，想在她眼中看出曾經的繾綣。

宋書卻已經開始鼓掌。

“我們安安眼光就是好。”

“學神，這是我們夫妻倆的心意，你可千萬不能辜負啊。”

被沈長安拋棄，還要給她新找的男人當伴郎，我確實像個小醜。

“沒關係，如你所願。”

我無波無瀾的從沈長安顫抖的手中接過衣服。

肌膚相觸時，她衣服下的手像從前撒嬌時一樣勾住我。

我愣了下神，沈長安卻已經走回宋書身邊跟他親昵。

4.

接下來的每一天，宋書基本都讓我陪在身側。

他和沈長安試婚紗的時候帶著我，和沈長安拍婚紗照的時候也帶著我。

而我每一次，都忍不住躲在角落裏偷看他們的幸福。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給沈長安一場婚禮，幻想過她穿著婚紗對我笑的樣子。

現在這些都一一實現了。

隻可惜對麵的人卻不是我。

我心中五味雜陳，有種不等到婚禮結束就離開的衝動。

但沈長安卻像是能察覺到我的念頭一樣。

每每在關鍵時刻都衝我露出乞求的神情。

直到婚禮當天，我穿著那件她特意為我挑選的小醜服當作伴郎出席。

一出場就被眾人嘲笑。

更有過分的直接把我踹倒在地。

“舔狗就要有舔狗的樣子。”

“大學神，來，叫兩聲給我們聽聽。”

我握緊拳頭，指甲都陷進肉裏，才勉強止住站起來的欲望。

可我沒想到，最後給我致命一擊的人竟然是沈長安。

她穿著曳地長裙而來，眼裏仿佛看不到我一樣，徑直踩上我的手指。

鑽心的疼痛傳來，一瞬間擊碎了我所有的幻想。

我就不該對沈長安說的苦衷有所期待，不該再信任她一次。

我苦笑一聲從地上爬起來。

剛要離開，卻被宋書的那些跟班拖到拐角處。

一頓拳打腳踢後，他們威脅我，“以後看清楚自己的身份，離沈長安遠點。”

我聽到這話，眯起眼睛用力看向遠處的沈長安。

她笑容滿麵，終歸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歸宿。

既然這樣，我也確實該走了。

等我換下衣服，帶上自己的行李再次趕往機場時，婚禮結束的沈長安匆匆給我發來消息。

字裏行間都有著罕見的著急，與她從前大相徑庭。

“阿南，你去哪了？”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

“你再等等我好不好？我會好好跟你解釋的。”

等？我笑了笑，這幾天的羞辱已經夠了，還有什麼可解釋的呢？

更何況有些事情確實不能等了。

“沈長安，自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給沈長安發出最後一條消息後，我換上另一張電話卡開始登機。

卻不想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又回到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