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去多久,我才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慘白的牆麵,刺鼻的消毒水,不斷地提醒著我昏迷前的事情。
陳之逸醒了。
我這三年最恐懼的事情沒想到還是發生了。
我毫無意外地被無情拋棄。
我蜷縮在床上,緊緊地抓著被單,任由病痛和恐懼撕扯著我的身體。
我的周圍天旋地轉,仿佛要將我卷入一場黑暗的漩渦。
我除了無力下沉,什麼都做不了。
突然,我的病房門被打開了。
我努力的睜開眼睛,一度期待進來的人是林霜。
可惜不是,是我癌症的主治醫生,蘇婉。
恐怕此時的林霜正寸步不離的陪在陳之逸身邊,享受著久別重逢的溫情時光。
那樣美好的畫麵,卻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一道高調的責罵聲衝入耳膜,打斷了我的思緒。
“陳生,你是瘋了嗎?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腦癌晚期啊!你竟然還敢獻血??”
蘇婉一進門就衝我喊道,一臉焦急。
是她的實習生告訴她的,一個前天下午剛從她病房走出去的腦癌晚期患者,昨晚狂抽400毫升血。
要知道,正常人一次獻血最多可獻400毫升,他一個快死的人竟敢做這樣瘋狂的事。
她一猜就知道是我,一下夜班,就急吼吼朝我這趕來了。
我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低著頭不敢看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她見我這樣,無奈地歎了口氣。
“好在那孩子是我的學生,知道一點你的情況,及時給你補了營養吊著,不然你可就......”
“可就死了嗎?”
我平靜地問出這句話,鼻頭卻還是酸了一下。
蘇婉生氣地瞪了我一眼。
“為了她,你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值得嗎?到現在為止,她來看過你一眼嗎?”
我的眼瞼微顫,一時語塞。
蘇婉是我的高中同學,性格風風火火,是我唯一一位知心好友。
要不是她給我推銷她們醫院的體檢套餐,我還不知道自己腦癌晚期。
為了我的病,她幾乎求遍了所有的老師教授,全都束手無策。
我胡亂抹了把臉,望著窗外刺眼的陽光,不由得眯起眼。
“不是為了她,躺在床上的是我弟弟,我不能坐視不理。”
“哼,要真是弟弟就不會橫刀奪愛了。”蘇婉嘲弄地說道。
我笑了笑,淡淡地說道:“他不知道,不怪他。”
她沒說話,我知道她是在為我打抱不平。
我止住哽咽地說道:“對了,我離婚了。現在,我自由了。”
蘇婉不由得一驚,本想生氣但見我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眼眶猛地一紅,沉默了下來。
良久,她起身給我倒了一杯水。
站在一側平靜地看著我,聲音微顫道:
“陳生,我們認識十多年了,我是真的把你當做知己好友來看的。我舍不得你死,所以你就當是為了我,對自己好一點行不行?”
“身為醫生,隻能無助地看著最好的朋友靜靜死去的感覺,要比你看著心愛的女人愛上別人疼千倍萬倍。”
“聽我的,最後三個月,做點你真正想做的事情,離那些人遠遠地!”
說罷,她便轉身朝外麵走去。
我望著她微微顫抖的背影,眼眶突然就變得又紅又熱。
這一瞬間,我竟突然有些害怕死亡了。
果然,人一旦有了牽絆,就會變得軟弱。
“砰!”
蘇婉剛要開門,卻撞見了正要推門進來的林霜。
兩人四目相對,蘇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後,然後摔門離去。
林霜一臉疑惑,但眼底掠上一層怒意,甚至連她自己都未曾發覺。
一見到她,我慌亂地抹了把臉,將頭轉過去不敢直視。
她冷笑一聲說道:“真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找新歡了?”
我的心猛得一疼,隻覺得她說話輕薄又齷齪。
我險些丟了命,她不聞不問不說,上來第一句話竟然是說這些。
不過也是,她向來如此。
“那是我的朋友,不是什麼新歡。”我平靜地解釋道。
林霜瞥了我一眼道:“無所謂,反正與我無關。”
“對了,告訴你個好消息,阿逸已經醒了。”
她麵帶笑意地看著我,仿佛想在我的臉上找到些什麼。
我依舊麵色平靜。
“好。”
還好我早知道了這個“好消息”,不然我真怕會在她麵前露出破綻。
那樣就未免顯得太卑微了。
在聽到我這樣的回應後,她眉頭微微皺起,心裏多了幾分不知由來的怒意。
她再次將一份文件甩在了我的麵前,冰冷地說道:“把這個簽了,我好回去和爺爺交代。”
我疑惑地看過去,是一份關於兩人為何離婚的說明書。
“情感破裂”的幾個大字碩然紙上,像無數根針戳得我心臟絞痛。
根本就從未有過情感,還破裂什麼呢。
“好。”
我忍下情緒,再次平靜地回應,拿起一側的筆快速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霜見我這樣,臉上的怒意越發明顯,終於忍不住發泄出來。
“陳生,你在裝什麼假清高?能不能別整的好像這些都是我逼你的一樣?”
林霜總是這樣,經常沒來由地生氣。
放在從前,我總會膽戰心驚的,卑微地哄她。
可現在,我不想再這樣了。
麵對她的無名火,我選擇視而不見,努力讓語氣變得平靜下來。
“你沒有逼我。我也覺得爺爺年紀大了,應該給他一個合適的交代,所以我簽了。”
林霜有些詫異,一股火被我生生的堵在心裏發不出來。
是啊,文件都是她讓簽的,我全都照做了,她又有什麼理由生氣呢?
林霜冷冷地看著我,覺得我不過是在強裝淡定,欲擒故縱罷了。
她眉眼一緊,沉下一口氣,將那文件迅速抽走,然後趾高氣昂地看著我道:“陳生,我知道你心裏的小心思,你不要以為爺爺給你撐腰,你就以為還能挽回我。我告訴你…”
“生兒!小霜和你緣分已經盡了,你不要再糾纏著人家了!”
母親在這時突然推門衝了出來,沒來由地指責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