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來時,我靠在露台的欄杆上,吹著風,旁邊是低聲啜泣的季萱。
見他來,季萱的眼睛亮了亮,隨後又像是在顧忌什麼一樣,飛快地看了我一眼,委委屈屈地地喊了聲,“周導”。
周寅卻沒正眼看她,直直向我走來,薄薄地眼皮半垂著,“你又在鬧什麼?”
我將手上的酒漬一點點地擦幹淨,漫不經心地回道,“我討厭她”。
“能不能讓她滾?”
周寅似乎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答案,他的眉頭深深皺起,似乎在隱忍些什麼。
但我知道,他會妥協。
因為他要哄著我,給他心愛的女人孟珠捐腎。
不光是他,我的父母和弟弟,也在千方百計地討好我這個從小被拐賣的女兒,要我給我的雙胞胎姐姐孟珠捐腎。
挺不甘心的,但有時想想算了,捐就捐吧,反正我快死了。
就當是黃泉路上積德了。
-------------
“孟小姐,你先放寬心態,還要等到第二次化驗的結果出來才能有定論”。
年輕的醫生默不作聲地打量了我一眼,然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我問,“腦子裏的腫瘤很嚴重嗎?”
醫生委婉地回道,“我建議你先通知家人,接受治療”。
我“哦”了一聲,慢吞吞地掏出手機,在聯係人上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一個合適的號碼。
想來也是可悲,我孟言活了二十三年,除了在直播間給主播點小心心的時候,沒什麼人能稱之為家人。
我拿著一袋子報告片子晃悠悠出了醫院大門,路過垃圾桶時將它們通通丟進去,然後隨手招了輛出租車回了暫居地。
之所以稱呼它為暫居地,是因為我忤逆了房子的主人,或許下周,又或許更提前一點,我就會露宿街頭。
我在床上坐了會,剝了一塊巧克力含在嘴裏,然後掏出口袋裏的安眠藥開始往嘴裏倒。
才躺下,手機就開始瘋狂地震動起來。
我無奈地睜開眼,來電顯示是孟珠,我的雙胞胎姐姐。
我掛了,對麵卻很有耐心地又撥過來。幾次三番過後,我終於忍不住接通,罵了句,神金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過了一會,是周寅那富有辨識度的低沉嗓音,“孟言,怎麼不在清江平”。
當然不是操心我的安危,按照以往的慣例來說,周寅這麼問隻有一種意思,他晚上要找我過夜。
他是大導演,我是他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這麼說或許也不恰當,畢竟情人之間還有情,我隻是周寅找的,和我的雙胞胎姐姐最像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