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出生的第二年,季博達父子搬了過來。
這也是我和柳如煙感情破裂的開始。
那時,我苦苦哀求她不要離婚,甚至自私地想用女兒留住她的心。
卻沒想過,或許那時候她的心已經在季博達父子身上了。
季博達跟她同一家公司,帥氣幽默,風度翩翩。
我早該想到兩人朝夕相處一起加班,會擦出火花。
不然,城市那麼多小區,季博達為什麼偏偏搬到我們隔壁?
為什麼每次柳如煙加完班總是去陪他們父子吃飯?
可惜,我太遲鈍了。
我以為淡漠的柳如煙對任何人都是冷淡,根本不可能有例外。
直到地震那天,我才發現,她竟然也會那樣緊張一個人。
不顧儀態,衝破一切阻攔,包括我這個丈夫。
她好像剛才說,要跟我離婚?
嗬嗬,現在女兒沒有了,我再也沒有牽掛。
對她失望透頂,離婚,那就離吧。
果果,等爸爸離婚就帶你回鄉下,好不好?
抱起女兒,我木然開車去了火葬場。
因為地震,整個城市陷入混亂,就連焚屍也要排隊。
眼睜睜看著女兒被冰凍,我捏著那幅畫泣不成聲。
直到淩晨,柳如煙打來電話。
“你接到果果了吧?別跟我置氣了。奇奇沒大礙,季博達說現在樓房不敢住,提議在郊區搭帳篷,你們在哪,我們現在就過去!”
我心底冷笑。
到哪都不忘帶上那父子倆,還真是“情深義重”。
“說話啊?啞巴了?!周南你能不能懂點事,我下班到現在累得要死,你能不能不要作了?!”
我深深吸了口氣,將火葬場的地址報給她。
她聲音像含上了冰:
“到現在還騙我?你讓果果接電話!不像話,父女兩個聯合騙我!”
以前,果果生日,為了跟她一起吃晚飯,求我騙柳如煙。
我打電話謊稱果果受傷了,她果然丟下工作趕回家。
結果發現我們隻是為了過生日。
那天她發了很大的火,說有一個重要項目第二天就要交,這節骨眼我們跟她開這種玩笑,不是故意拖她的後腿?
她甚至說,“周南,果果還小不懂事,你不要教壞她,我這輩子最討厭說謊的人!”
丟下一個冰冷的眼神後,她回了公司,一整晚都沒回來。
聽說季博達接了奇奇,三人在公司樓下吃的晚餐,我不敢讓女兒知道。
果果守著生日蛋糕哭了,我隻能騙她說媽媽是為了這個家在努力。
吹蠟燭時,她抱著雙手認真說:
“希望媽媽不要那麼忙,能一直陪著果果和爸爸。”
我心裏湧起苦澀,卻笑著告訴她,可不敢這樣說,媽媽聽到會發脾氣的。
在柳如煙眼裏,她是家裏的頂梁柱,我和果果隻是依附她生存的家人。
如果我們這些家人拖她的後腿,她會很生氣。
“叫果果接電話!”
柳如煙的聲音更加冷冽。
“她接不了,已經被凍成冰塊了,排隊火化。”
我淡淡回應,失去了所有情緒。
柳如煙,你不會真的覺得這個世界以你的意誌為轉移吧。
你覺得女兒沒死,她就沒死。
你覺得我們不需要你的陪伴,就不陪伴。
你覺得別人的兒子更需要幫助,就去救他。
從來都隻要你覺得,柳如煙,我累了。
靠牆坐在地上,我細細看著女兒的畫。
直到柳如煙帶著季博達父子風風火火趕來。
看到滿大廳的人都在小聲啜泣,她冰冷的表情開始崩裂。
急急奔到我身邊,她蹲下問我,女兒呢。
我拿起畫,在她眼前晃了晃。
“這是果果畫的最後一幅作品,叫‘溫暖的家’,你還記得嗎?她生日時候你丟下她去加班,從那時候她的願望就很簡單,希望我們一家人能開開心心圍著桌子吃一頓飯......”
我自言自語,嘴角掛著淡笑。
柳如煙愣住了,身後卻傳來奇奇的哭聲。
“嗚嗚嗚,爸爸,果果還能一家人團聚吃飯,可我的媽媽呢?我好想媽媽啊——”
季博達抱起他無奈哄著,對我道:
“周先生,如果你和果果怨恨我們,我可以道歉,但請你不要說謊讓如煙難受。”
即使這種情況,他依然儒雅隨和,風度翩翩。
再看看我,渾身衣服破爛臟汙,臉也哭花了。
柳如煙對他露出微笑,轉身盯著我冷哼:
“這次做戲倒是懂得在外表下功夫,可惜,對我無效。你去叫女兒別躲了,快出來,小小年紀就騙人,看我怎麼教訓她!”
說完,她起身,抱過奇奇:
“奇奇不哭,阿姨說過啦,你要是想媽媽,可以喊阿姨媽媽——”
奇奇頓住哭聲,伸手要她抱抱。
她寵溺地從季博達手裏接過他,三個人儼然像一家人,溫馨,和睦。
我像一條喪家之犬,蹲在他們旁邊,格格不入。
見我表情呆滯,柳如煙不耐煩催我:
“聾了?快叫女兒滾出來!我不喜歡你們總玩這種騙人的把戲!”
我扯出一絲苦笑:“聾了的是你,我說了多少遍女兒死了,你不信,那我沒辦法。”
她眼裏閃出一絲怒火,將奇奇塞給季博達,然後拽著我的領子。
啪!——狠狠甩了我一耳光。
“我說了別再騙我,我的耐心已經耗盡了。”
此時,焚屍房的人出來,拿著名單出來喊:
“周小果屍體準備預熱,家屬可以送最後一程了!”
柳如煙的臉唰得蒼白,嘴唇哆嗦。
“你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