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下了雨,我木然地走在雨中,想起七年前,我們在北地相遇時的場景。
七年前,我唯一的親人,從小養我的師父去世。
我思念她,便去了她口中時常懷念的北地,想去看看到底是怎樣一番光景,讓她惦記了半生。
北地的山很高,大雪茫茫地一片,的確又美又冷。
風雪中,我在山頂下看到了一個滿身的血都結成了冰,奄奄一息的男子。
他說他來自北大營,他的身上穿著北大營的戎服。
我救下了他,與他朝夕相伴了兩月有餘。
兩個月後,我要南下時,他微微紅著臉,拉住我的衣衫,“阿淺,我心悅於你,做我的妻子可好“
“我家在京城中,有房契、地契,還有無數金銀,我會護你一生安穩。”
他長身玉立,劍眉星目,美得像是從畫卷中剛走出來。
他是我十六年來見過最好看的男子。
可是師父被人辜負,鬱鬱寡歡了半生,眼中隻有記憶裏北地的風雪,糾纏成經年的噩夢,看不進去半點兒其他的顏色。
我不想同她那般過完一生,我拒絕了他。
再見他,是一年後。
一年後他從北地回來登基,去郊外舉行春耕。
回京的途中,馬車受驚,跌落懸崖。
我在懸崖下,師父留給我的小屋外麵的梨花樹下練武,又救了他。
梨花簌簌而落,夢中身影與眼前的麵容重疊,壓抑的久釀情絲瘋長,枝繁葉茂。
他紅著眼睛,桃花眼中閃著細碎的淚光,不敢相信地柔聲問我:“我是已經摔死了嗎?竟然看見了你。”
他裝病不走,苦苦癡纏。
我知曉他的真實身份後,道自己愛江湖上的自由,受不了皇宮裏的拘束,也無法與其他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他竟真要為我放棄江山皇位。
他說此生隻會有我一個人。
最終我感動,跟他回了京中。
他如他所說的那般,不顧群臣反對,立了我一個孤女為皇後。
他將後宮的三千寵愛都給了我一個人。
我進宮後才看到,自北地一別後,他畫了滿屋子我的畫像。
寫了一整箱想送給我看的書信,字字句句都是刻骨的思念。
生辰宴上,他更是不惜自己的性命,為我擋劍。
彼時,他奄奄一息,卻笑著安慰我,希望我一生平安喜樂。
也因這些,我信任他,覺得用自己的命愛他都不夠。
可如今,他卻同另一個女人躺在一起。
他無辜地看著我,聽太後替他說他的苦衷,想要我開口妥協,名正言順地納其他妃嬪。
昔日深情化成今日的利刃,刀刀深入骨髓,要命般地疼。
大雨下了一整夜,第二日也沒有停。
第二日晚間,欽天監觀測到天有異象,連夜去向蕭燼年稟報,說這一切皆是因為我。
坊間妖後禍國,慶國要滅了的流言四起。
禦史台參我的奏折堆疊如山。
滿朝文武在大雨中跟著欽天監,直直地跪在大殿外,不斷地叩首,求蕭燼年廢後。
安丞相涕淚縱橫,在雨中高呼,“帝王家的子嗣事關社稷,今日臣就算冒死也要進諫。”
“陛下您隻有皇後一人,而皇後無所出,太子久久無人可立,使得昭王和秦王覬覦皇位,勾結朝臣,朝中大臣多半結黨營私......”
“夠了,你們這是想謀反嗎?你們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們?”
我去時,蕭燼年站在勤政殿門口,被大臣們氣得額頭上的青筋暴起。
看到我,他的臉色軟了幾分,急匆匆地走過來替我撐傘,“阿淺,你來這兒做什麼?你不要擔心,朕能解決好。”
他的眼中滿含期驥與討好,小心翼翼地讓人心疼。
我溫柔地看著他,撫平他緊皺的眉頭,在他身前跪下。
“臣妾花寒淺請求陛下廢後。”
他的手僵住,油紙傘滑落,濺起一地水花。
他紅著眼睛捏住我的下巴,像是想要將它捏碎,聲音嘶啞,“你要做什麼?你究竟想要朕怎麼做你才滿意?”
他的聲音拔高了幾分,憤怒到極點,“禦林軍何在?將這些大臣都給朕轟出去。”
一滴淚在他的眼角滑落,他緊緊地抱著我,不住地給我道歉,“阿淺,我錯了。”
“我以後再也不會去見魏煥煥,這後宮中也再不會有其他人,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我不要你離開我。”
群臣激憤,甚至有人要去撞柱子尋死。
我還未來得及從他懷中掙開,便有宮女匆匆來報,“陛下,魏姑娘摔了,想要你過去。”
“她的腹中已有了三個月的皇嗣。”
蕭燼年滿臉愧疚地看著我,“阿淺,對不起,事關皇嗣,這是最後一次。”
他鬆開了我的手,急匆匆去找魏煥煥,背影匆促而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