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和陳嶼在一起九年，而我認識他，比他想象中還要早得多。

我是單親家庭，父親死得早，母親守了兩年後，熬不住再嫁了，家裏隻剩下常年吃藥的奶奶和才上小學的我。

帶著我這麼個小累贅，奶奶不得不每天起早挑著擔子去鎮上賣菜。

散集後，她將一張張毛票疊得整整齊齊放進小荷包裏，粗糙的大掌欣慰地摸著我。

她說，舟舟是個好孩子，我們舟舟將來肯定是大學生，到時候要把奶奶接去城裏享福。

然而她沒等來那一天，就在回來的路上發病去世了。

她的擔子孤零零的躺在地上，裏麵散落著一小袋排骨。

那是她從零零星星的毛票裏省出的一點，想給放學回家的舟舟做一頓難得的美食。

葬禮後，家裏的叔伯親戚們圍在老破的堂屋裏商量著什麼，我像個皮球般被踢來踢去。

在伯娘不耐煩的目光下，我提著小小的包裹搬到他家的雜物房裏，過起了寄人籬下的生活。

這種日子並不好過，總有洗不完的衣服和幹不完的活。

餓極了，多吃一口菜都要遭人白眼。

讀完高中後，他們便沒再管過我。

高考完的那個暑假，我為了湊學費打了三份工，白天端盤子，晚上擺攤，淩晨再去附近的夜市賣酒水。

偶有那麼一倆個心存不軌的醉鬼，是陳嶼出現替我趕跑了他們。

後來在開學報名時，我又遇見了他，他笑容和煦，俊朗的外表站在迎新隊伍裏如鶴立雞群。

陳嶼不記得我了，卻貼心地替我拿過巨大的行李包，向我介紹學校的情況，聊著他們係發生的趣事。

我跟在身後，偷偷去看陳嶼英挺俊朗的側顏。

或許那時候，我就開始喜歡他了。

以至於在陳嶼傳出單身的消息時，我像是被一個天大的餡餅給砸中了。

我追逐著他，從學校，到陳嶼自己創立的小團隊，我放棄了大公司的offer，自學了商務知識，熬夜替他想方案，成為他不可缺的左膀右臂，一步一步，陪著他創立自己的公司。

或許是年紀到了，又或許是合適，我們結了婚。

婚後的日子平淡如水，陳嶼做到了一個好丈夫該有的所有品質——不抽煙不酗酒，除去應酬每天按時回家。

甚至連婆婆三天兩頭的刁難，他都耐心地從中周旋。

他尊重我，對外麵的誘惑立場堅定。

我不是信不過他，可“阿寧”這兩個字，像是在我平淡的婚姻中砸進了一顆石子。

鬼使神差地，我支走了婆婆，打開了陳嶼的手機。

陳嶼的手機密碼很簡單，零一二三。打開後消息很幹淨，大部分都是關於工作。

唯有一條未讀消息，是今天晚上剛加上的好友，係統自動發送的招呼。

我盯著那個昵稱為寧的頭像，忍不住點開了它。

最新的一條朋友圈，是雪膚紅唇的女人，畫著精致的妝容舉著兩張電影票，身後是穿著西裝挺拔闊力的身形。

底下配文：做想做的事，見相見的人。

那件西裝，是我上周才拿回家的，陳嶼早晨穿上它，誇了句，我老婆眼光真好。

現在，它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他的主人，成為了另一個女人相見的人。

我忽然感覺到很荒謬，在我確診絕症的這一天，我的丈夫，借口加班，陪別的女人一起待到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