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裴楨抱著阮素清進了屋。
迎麵對上黎微視線的那一刻,步伐稍頓。
語氣不自覺壓低,帶著幾不可察的心虛,“微微,我隻是不希望她暈倒在我們門前,平添......”
“我知道。”
黎微輕輕開口,打斷了他,“我去給她叫家庭醫生,樓上側房她可以借住一晚。”
“畢竟,認識這麼多年,總不能見死不救。”
她連借口都給裴楨找好了。
可裴楨心裏卻升起一抹不可自控的難受,總覺得黎微有些不對勁。
他沉沉看著黎微,試圖在她臉上找出一絲破綻。
憤怒,吃醋,委屈。
都沒有。
她隻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溫柔大方,像這四年裏她無數次安慰自己一樣,淺笑著關心阮素清,“她淋了雨,很可能會發燒。”
裴楨鬆了一口氣。
他喉結輕滾,“我先帶她上樓。”
但沒走兩步,裴楨還是不確信回頭,“黎微,我真的不愛她了,這是出於人道主義,我心裏隻有你。”
“你別多想。”
黎微沒接話,隻是清淺一笑,點了點頭。
她在心裏質問:
裴楨,這些話,你騙得過自己嗎?
而裴楨懷裏,阮素清並不安分地在掙紮,哭到不能自已,“裴楨,我不要你管,你放開我!”
“我再也不會給你機會羞辱我了。”
他情緒瞬間失去穩定,“羞辱你?阮素清,這都是你自找的!”
黎微有些恍惚。
自從裴楨複明,黎微隻見過他兩次情緒失控。
第一次在別墅派對,他的生日宴。
第二次就是在這場暴雨裏。
而兩次,都是為了阮素清。
他們上了樓,爭吵聲一直不斷。
樓上,是他們的愛恨情仇。
樓下,黎微平靜地開始收拾東西。
她陪了裴楨整整四年,但決定離開後,黎微卻發現,這裏並沒有多少東西值得她帶走。
裴楨敷衍購買的昂貴禮物,讓秘書定期送來的當季新品,還有黎微主動拍下的合照,她都不想帶走。
唯有一件外套,來自十七歲的少年,也是她心底的光。
黎微父親嗜賭成性,母親隻知一味忍讓,拿她撒氣。
那個雨天,黎父酒後失手,打死了黎母。
鮮血濺滿了整棟牆麵。
她整個人都在顫抖,以為自己也會死在黎父的酒缸下,而警察就是這時候進來的。
當然,還有做慈善的裴家人。
她在一片紅色的廢墟裏抬頭,對上一雙很好看的眼睛。
生理性地發抖,讓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隻有眼淚滴落在黎母已經僵硬的身上。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突然向她伸出,是那雙眼睛的主人。
他將外套搭在黎微身上,好聞的皂香充斥著她的鼻尖。
她聽見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獨屬少年的清冽感。
“都過去了。所有的陰霾都會過去的。”
他一句鼓勵,溫暖了黎微許多年。
那件外套,她想帶走。
但卻放在樓上主臥旁的儲物室裏。
黎微無奈上樓,可路過側房時,一門之隔,她聽到了裏麵的爭論。
“阮素清,你很缺錢對嗎?”
“與其求其他人,不如來求我,脫一件衣服,十萬怎樣?”
隻聽聲音,他都能想象到裴楨高高在上又矜貴漠然的模樣。
黎微腳步瞬被凍結,苦澀滿腔翻湧,一瞬間所有氣血上湧,但卻不是憤怒,而是惡心。
莫名反胃。
她聽見阮素清聲音裏不可置信在顫抖,“裴楨你什麼意思?”
“包、養。”
“不是想回到我身邊嗎?”
他口是心非地嗤笑。
“這是唯一的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