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葉小寶的家在仙桃村的西頭，和陳家一個東，一個西，剛好在村子的兩頭。

不過兩家的境況，就是一個天，一個地，完全沒有可比性了！

抬頭看了看自家的院子，葉小寶不由歎了口氣，附近十幾戶人家，大多都是紅磚的圍牆，隻有自已家還是土石壘的院牆。

看到自家低矮破舊的土胚瓦房，他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心裏不由想著，等到老爸病好了，攢下點錢，一定先把房子修了，也免得父母在村裏那些勢利眼麵前抬不起頭來。

院門敞開著沒有關，葉小寶走進院子裏，順手哐當一聲把木門給關上。

木門碰撞的聲音驚得正在院裏喂雞的老娘劉彩萍手頓時一抖，手裏的雞食盆都嚇得掉在地上。

她抬頭一看是葉小寶，就沒好氣地說道：“關門那麼重幹嘛？哪個惹你嘍？有氣也別衝門上發呀？”

葉小寶悶著頭不作聲，垂頭喪氣地往自已屋裏走。

“誒......我說你這個小東西，身上怎麼弄得這麼濕啊？掉水裏啦？”

葉小寶還是沒出聲，劉彩萍撿起雞食盆，望著葉小寶的背影不解地念叨著：“......今天是怎麼啦？咋不理人呢？”

葉小寶的老爹葉振國聽到聲音，也在床上躺不住了，扶著牆從屋裏出來。

看到自家婆娘在那裏說兒子，他不滿地插上句嘴。

“鬧啥呢？娃兒剛一回來，就聽到你的大嗓門在那裏嘮叨，換成我也心煩啊！”

劉彩萍不樂意了，把剛撿起來的雞食盆往地上一放，叉著腰衝著葉振國嚷了起來。

“你說啥呢？你煩啥呀？老娘一天累死累活侍候你兩爺子，老娘還沒說過煩呢！”

葉振國腦袋一縮，不作聲了。

他知道這幾年自己得了病，家裏的事大多都靠婆娘在做，他覺得自己虧欠了婆娘，在婆娘麵前自然就提不起氣來。

看到葉振國不回嘴，劉彩萍也見好就收。

老葉剛剛才暈倒過一回，她可不想再把丈夫給氣出個好歹來。

她看了看葉小寶的房門，咂嘴琢磨著：“振國啊，你說小寶這是咋回事啊？怎麼蔫頭蔫腦的呢？”

葉振國歎了口氣：“還能為了啥？還不是為了我這病啊！”

他嘴裏嘟囔著：“反正我早就說了，手術我肯定是不去做的。”

劉彩萍頓時就急了：“不做手術，那你的病怎麼辦？王老師都說了，無論如何拖不得了！”

葉振國幹咳了兩聲，臉頰上泛著不健康的潮紅：“說是這麼說，錢從哪裏來？娃兒這麼大了，連女朋友都還沒耍，難道還讓他為我們背一屁股債？”

說到自己孩子，劉彩萍頓時不作聲了，當父母的怎麼樣都可以，就是不願意虧欠了自己孩子。

想了想，她轉頭看向葉小寶的房間方向，低聲說：“我還是覺得小寶今天有點不對勁，要說是為了你的病，你發病的時候他急歸急，也沒這樣蔫啊？”

葉振國摸著下巴：“我怎麼曉得，是不是......這娃兒想婆娘了哦？”

劉彩萍一聽連連點頭：“我看就是。你看村裏和他差不多大的，就算是沒有娶親，也差不多都耍朋友了，就隻有他還是打單身。我覺得他是不是有啥想法了？”

說著她又有些感慨：“其實咱兒子長得也不差，以前上學的時候，女同學都追到家裏來了，為啥現在人長大了，反而找不到女朋友了呢？”

葉振國眉頭皺起，有點犯愁：“就咱們這個家境，有哪家舍得把女娃兒嫁進來？這不是明擺著吃苦受累來了嘛？”

他轉頭看了看自家的院子，歎了一口氣：“就說咱這個房子，村裏就算是沒蓋樓房的，也都是磚瓦房了，隻有咱們家還是土坯牆，夏天一下雨就害怕會塌下來，你說怎麼給他娶媳婦嘛？”

劉彩萍也歎了一口氣：“咱們倆吃虧就吃虧在身體都不好，要不然早幾年出去打工，怎麼也把房子修起來了。”

她又轉頭看了看葉小寶的房間，遲疑了一下道：“要不，咱們也學陳發順，到山裏去買個兒媳婦？你看吳小莉不也長得挺周正的嘛！人也能幹，不比咱們這邊的女娃兒差。”

葉振國哼了一聲：“先不說錢從哪裏來，就算有錢，也莫去想那些事，那是犯法的！陳發順他做是他的事，咱們學不得，不然還會害了娃兒！”

“唉，算了算了......不說了，說起心裏就煩，我去炒菜，你去看看娃兒。”劉彩萍說著就進了廚房。

葉振國推開門，進了葉小寶黑漆漆的房間，正好看見自家兒子手忙腳亂地在換T恤。

他不由疑惑地問道：“咋回事？大白天的，換啥衣服呀？”

葉小寶拉下剛換的T恤，遮擋住胸口正中的桃核，有些慌張地道：“沒啥，就是剛才在魚塘邊的時候，不小心掉水裏了，把身上都給弄濕了。”

葉振國還是覺得有些奇怪，這大熱天的，就算是弄濕了，脫下來打赤膊就是了，那用得著捂那麼嚴實？莊戶人家，哪那麼多講究！

不過他看出自家兒子心情不好，也就沒有多問，隻是順口說了一句：“哦，那換下來的就放在盆裏，等下讓你媽搓兩把。”

“不用了，媽有風濕病，還是我自己洗吧！”

葉小寶把換下來的衣褲塞進盆裏，端著出了房間。

在他身後，葉振國皺起了眉頭，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

等到吃飯的時候，盡管心情不好，但是葉小寶卻突然胃口大開。

連吃了兩碗幹飯還不夠，又去下了一大碗麵條吃了，才算穩住了餓得發慌的肚子。

看到葉小寶這個樣子，劉彩萍就有些心疼兒子起來。

嘴裏一個勁地埋怨男人舍不得買肉，兒子肚裏沒有油水，才會餓得心裏發慌。

葉振國不敢還嘴，隻得連連保證，明天起床就去殺豬匠陳刀子那裏割兩斤二刀肉，再拔點蒜苗炒一頓回鍋肉吃，才算安撫住心疼兒子的婆娘。

葉小寶看見他們兩個拌嘴，心裏不由得有些酸楚。

原本還打算說一下把魚塘轉讓出去的事情，但現在這種情形，他也不好開口。

他心中暗想，不為別的，就為了能讓父母生活得好點，讓他們不用為買兩斤肉精打細算，自己也要努力掙錢。

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今天遇到的究竟是什麼情況，也不想說出來讓父母擔心。

但是他覺得，不管怎樣，自己都不能就這樣頹廢下去。

否則的話，等到父母真的老了，自己還是一事無成，還不能讓他們享點清福，那他才真的是沒辦法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