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聞聲陷入了黑色的夢,恍惚想起了他的來路。
那時候他還不叫0947,有個常年遠在海外的媽,一個不太靠譜的爸,一個不太省心的妹。可能是娘胎裏帶出的毛病,眼睛高度近視,聽力也不樂觀,常年依賴於厚重的鏡片和助聽器,最近半年還頻繁夢魘,甚至發展到幻聽和頭疼的毛病,但終究是平安祥和,過著平凡又不尋常的日子。
故事的轉折發生在半個月前。
半個月前,淩晨,鳳凰山頂。
男孩的手電筒閃爍片刻,終於發出了穩定而微弱的光亮。
幾天前媒體就開始大肆宣揚,今晚會有一場三十年一見的流星雨,山頂上早有人密密麻麻地紮起帳篷,等著近距離觀賞這難得一見的盛景。
“在哪啊......”
登頂的山道旁有條小徑,現在漆黑一片,男生打著電筒走在路上,心裏有點發怵,嘴裏嘀咕:“怎麼這時候找我過來......流星雨都快來了。”
忽然他福至心靈:月黑風高,孤男寡女,莫非......
許雙雙要跟我告白?
許雙雙才從南方旅遊回來,據說是跟朋友到雙鞍山的一個小村子裏玩,也不知道那裏又偏又荒的到底有什麼意思,回來還沒歇多久,就組織了今晚的觀星活動。
她去的時候帶著那個沉默寡言帶眼鏡的理工男友,回來時候卻是自己回的。晚上打牌的時候大家偶然說起,她打個哈哈就過去了,顯然是不願細說。
種種反常,這麼看來兩人鬧掰的可能性不小,她著急組局,想來可能是為情所傷,而忘記一個人最好的辦法——
就是找一個新的人來代替他。
這麼一想,他腿腳都有勁了,一邊小聲呼喚著雙雙,一邊加快了腳步。
陡崖邊風呼嘯而過,回旋在石壁上,仿佛巨獸低吼。在這低沉的嗡聲中,傳來細微的歌聲:
愛過的人,我已不再擁有
許多故事,有傷心的理由
這一次我的愛情,等不到天長地久
......
女孩脊背直挺地坐在懸崖邊,穿著白色連衣裙,按下了暫停鍵。那是一台老式的MP3,屏幕上滾動著剛才播放的《一千個傷心的理由》。小小的MP3已經被盤得包漿了,按鍵稍有磨損,但看的出來主人十分愛惜,把它保護得很好。
她小心把MP3收入口袋,低聲自語:“來了。”
沒過一會,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往前走了幾步後頓住了。
“誰在哪裏?”手電筒的燈光晃過,照亮了在山石邊的身影,男生遲疑地上前探查:“雙雙?”
女孩回過頭,露出了她的正臉。她撩起耳邊的碎發,輕柔地說:“你來了。”
男生緩緩走近,這才發現她坐在山崖的巨石邊,腳懸在半空,腳下是一望不見底的深淵。這個位置非常危險,隻要一個腳滑,就極有可能掉下去。
“你喊我,我哪能不來呢。”男生有點羞腆,“雙雙,你坐在那裏太危險了,你先過來,我慢慢聽你說,好不好?”
“噓——”女孩豎起食指,“你聽。”
男生豎起耳朵,耳邊隻有呼嘯而過的風聲,“什麼也沒......有。”
他的話突然停住了,瞳孔微縮。
女孩展開了雙臂。流星雨終於來了,頃刻間照亮了半邊的天際。
絢爛的星空下,遙遙地傳來了砂石摩擦滾動的聲音,許久後是沉悶的重物落地悶聲。
嘩啦——
林間的飛鳥被驚擾,黑壓壓一片從山底衝出四散開來。
流星過後是死一般的沉寂,片刻後山頂傳來崩潰的哭喊。
“啊啊啊啊啊啊!!來人,快來人!!救命!!!!!!!”
第二天,裴聞聲是被妹妹裴餘鹿急劇的拍門聲吵醒的。
“哥,哥!裴聞聲!起來了沒有啊!”
她拍了一會門,估摸著裴聞聲聽不見,按下門把就打算直接推門進去,和屋裏剛拉門的裴聞聲差點撞到了一塊。
昨晚裴聞聲睡得不安穩,夢裏紛亂非凡,睡得很淺,好不容易折騰到天亮才又睡下去,又被催命似的拍門聲打斷了。
“你聽見了啊。”裴餘鹿抱怨:“那麼久才開門。不戴眼鏡你看得清嗎?”
裴聞聲單手塞好助聽器,沒好氣道:“我還沒全瞎。倒是你,大早上火燒屁股了,急什麼?”
“我能不急嗎?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