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燈發出劈啪的聲音,映照出許明歌錯愕的神色,本來轉身要走,聽到高文景的回答,猛地轉過身,死死盯著自己的丈夫。
沒有想象中跪在地上哀求的痛哭,也沒有歇斯底裏發誓的挽回。
隻是平靜的兩個字。
這讓早已經做好強硬準備的許明歌,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望著麵前的男人,那冷漠的神情,心中湧出一股巨大的恐慌。
像是要失去人生最為重要的東西。
許明歌回想起院子裏燒掉的結婚照,還有那株枯萎的海棠花,結合此刻高文景在燈光下明滅不定的神色,心中那股恐慌變得更加強烈。
高文景無視許明歌欲言又止的樣子,默默轉身躺在幹草上,寧願看著旁邊的老牛,也不想再見那張明豔的臉。
許明歌看著草堆裏落寞的身影,心中忽然一陣難受,沒有急於離開,而是上前抱住高文景。
感受到高文景那溫暖的後背,許明歌才略感真實,聲音變得顫抖:「文景,不要這樣好不好?你這種反應讓我很難過。」
她緊緊抱著丈夫的身體,似乎想用這一刻來融化對方。
高文景麵無表情的與隔壁老牛對視,嘴角彎起,露出嘲諷的笑,這是妻子打一巴掌再給一個甜棗的套路嗎?
他習慣了,也麻木了。
當對他們不再有任何期待,心中就不會有失望。
「文景,我得到通知,等兆川的病好了,他就會年底回城,到時候我們再也不欠他的恩情,咱們好好過日子。」
「你不是想要孩子嗎,等兆川離開,我們就生!」
隨著許明歌動情的話在牛棚中彌漫,背後的身軀逐漸變得燥熱起來,耳邊響起急促的呼吸聲,高文景內心卻出奇的冷靜,沒有絲毫欲望。
自從半年前搬出臥室,與許明歌分開,他們再也沒有過肌膚之親,平日裏高家父母也盯緊了,生怕會刺激秦兆川。
許明歌不但將他趕出婚房,還不給觸碰任何地方。
這明明是高文景曾無比期待的歡樂時光,作為村裏的一枝花,許明歌主動投懷送抱,此刻卻沒有半點心情。
許明歌明顯察覺到高文景不對勁,這次輕而易舉的答應離婚,不像是欲擒故縱,反而像是一種解脫。
所以她慌了,迫不及待想要補救。
高文景看著在胸前不斷遊走的小手,產生明顯的生理厭惡感,就在他要推開對方時,外邊傳來高母的叫聲。
「明歌,兆川病又犯了,隻有你能安撫他,趕緊走了。」
一聽到秦兆川的名字,許明歌瞬間恢複理智,哪怕處於情動的時期,也能瞬間抽身。
她急忙爬起來,衝出牛棚,離開前深深看了一眼背對自己的丈夫:「文景,你不要胡思亂想,隻是一個假離婚,我不會跟你去打離婚報告的。」
說完便匆忙離開,跟著高母前往衛生院。
牛棚恢複安靜,月色落在草堆上,蒙上了一層晶瑩的光,高文景明顯感覺到許明歌對她的感情,那一刻想要融合在一起的衝動,那一瞬間害怕失去他的惶恐不似作假。
可為什麼要一次次傷害他呢?
也許許明歌的愛情和對婚姻的承諾早就變質,哪怕對他還有一絲眷戀,早已經比不上秦兆川在她心中的地位。
其實在許明歌主動的時候,高文景確實心跳了一下,但當她為了秦兆川決然離開時,那顆跳動的心徹底變得死寂。
好在他對許明歌不再抱有期待,所以內心還算平靜。
高文景翻來覆去睡不著,坐起身卻看到草堆下一張皺巴巴的紙,忍不住撿起來一看,登時覺得無比可笑。
這張紙是許明歌口袋裏掉下來,赫然是離婚報告,上麵已經有她的簽字。
高文景盯著離婚報告好長時間,想起許明歌臨走前那依依不舍,飽含深情的樣子,隻覺得極其諷刺。
原來人家早打算離婚。
他也沒什麼好難過的。
昏黃的煤油燈下,高文景輕輕將離婚報告攤開,利落在上麵簽下自己的名字。
一筆一劃,格外認真。
許明歌,我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