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修的活計比染布難得多,但我似乎天生就適合修理機器。
宋璐很少誇人,可那天她看我三分鐘就修好了一台壞了兩天的織布機,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訝:“手很巧,腦子也不笨。”
我正要道謝,她已經轉身離開。陽光透過車間的玻璃窗,勾勒出她清瘦的背影。
劉強最近又開始在機修班轉悠。他不敢明著來找我,但總是若有若無地在我工位附近晃蕩。每次都是一副笑臉:“秦冬,你看我這兒的機器...”
我躲著他。可今天,他卻擋在了我麵前:“別躲了,我跟你說正事。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告訴廠長,就說你偷看染布車間的賬本,把你開除!”
我的手抖得握不住扳手。開除對我來說,就意味著要被爸爸賣到南方。
“劉強!”宋璐的聲音突然響起,“機修班缺人手,你倒是很閑?”
劉強訕訕地離開了。我想跟宋璐道謝,可她已經走到值班室,留下一句:“把值班室打掃了。”
我拿著抹布進了值班室。桌上放著一本褪色的筆記本,封麵已經磨得看不清字了。
翻開第一頁,我愣住了:
“1965年8月15日,大火吞噬了整個車間。媽媽為了救工人,自己卻走不出來了。她臨死前說,一定要查清火災的原因。可直到現在,我還是沒能完成她的遺願...”
“1970年,我終於查到了一些線索。那批布料的染料嚴重不足,遇熱後釋放出大量可燃氣體。經手的是孫嬸,可她早就被調走了...”
“1975年,孫嬸回來了,還當上了染布組長。我不能讓悲劇重演...”
這是宋璐的日記。
我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看夠了嗎?”宋璐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我轉身,看見她站在門口,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慌忙解釋。
宋璐走進來,接過日記本,動作出奇地輕柔:“既然你這麼愛管閑事,從今天起,你負責檢查每個車間的安全記錄。”
我愣住了:“可是,我...”
“你是不是以為我為什麼要帶你修機器?”宋璐的聲音依然冷冽,“因為隻有懂機器的人,才知道哪裏最容易出問題!”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在她的臉上。我第一次在她眼裏看到了深深的疲憊。
“去吧,別讓我媽媽的悲劇重演。”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突然想起收音機的預言:三個月後會有一場大火,而宋璐是唯一能救大家的人。
“我會幫你的。”我說。
宋璐沒說話,隻是把一本厚厚的安全手冊扔給我:“背下來,明天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