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漸漸察覺,陸宇真有幾分本事。
每旬最後一日,他必定悄無聲息,趁我睡著後悄悄起身,到天明時才回來。
他在我喝的水中加了東西,以為我會睡得很沉。
他不知道,自我小時候養的小白狗被人毒死後,我對吃食格外警覺。
飯菜必定用銀針試過再用,經過他人之手的水,哪怕喝也是淺淺含在舌下,借機再倒掉。
直到第十次,他沒有按時回來。
外間有人敲門,自稱禁軍統領,我應了一聲。
對方問廢太子是否在宮內,刹時之間,我額上除了一層薄薄的汗。
“大人見諒,太子昨日染了風寒,身子不適,如今起不得身。”
我在心中祈禱陸宇快些回來。
“宮中有賊人同宮外相勾結,請開鹹安宮門,我們一查便知。”
對方不信我的這番說辭。
我的手都有些顫抖,心在胸膛中怦怦跳著,若是此刻他們闖進來,便是欺君之罪。
“陛下親自下過令,廢太子冷禁鹹安宮,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開啟宮門。”
我生出幾分試探的心來。
到底是皇上,還是信王想要除掉他?
門外不再回答,漸漸響起衝撞宮門的聲音。
他們竟想強闖。
門被推開一條縫,信王拔出劍來,抵在我胸口。
是他。
這樣急切的神色,想必是陸宇外出被他察覺,握住了把柄,這才迫不及待想要將他置之死地。
“若你再不放手,便是死路一條。”
我怕得要死,還要強裝出鎮定來。
“我並非心虛,但太子雖然被廢,到底是陛下血脈,若任你擅闖,天家尊嚴何在?”
陸宇悄無聲息站到門口,神不知鬼不覺除去身上的夜行衣。
他走路竟然沒有聲音。
信王的劍進了半寸,我痛極,伸出手去抵抗,陸宇此時攬住了我的肩膀。
我察覺後肩傳來一陣濡 濕感,有些頭皮發麻,站得離他更近了些。
“從前你我也是兄弟情深,如今我失勢你便趁火打劫,倒叫我好生傷心。”
陸宇眉眼間閃過寒光。
天下功夫唯快不破,說話間,陸宇一腳便踹在信王心口。
信王倒在地上,手中的劍也跟隨慣性一同落地。
像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般,信王冷笑。
“兄弟情深?”
“小時候我摸了一下你的弓弩,你便將我吊起來打了頓。
在上書房我考試打小抄,你第一個告訴太傅。
我在紅樓中尋歡作樂,你的人沒完沒了上折子彈劾我。
廢太子,我同你何來兄弟情深?”
我克製住自己唇角的笑。
陸宇每天晚上都同我念叨,要割了信王的腦袋,將他五馬分屍,最後扒下一身皮肉來填草,將來懸在皇帝墳前。
實際上做起來,原來都是這樣不痛不癢的小事。
“信王若懂得兄友弟恭,也不必受兄長親自管教。今日強闖鹹安宮,想來是從前管教少了。”
我冷冷瞧著他。
信王幾近暴跳如雷。
沒捉到陸宇的把柄,吃了暗虧還被奚落一通,灰溜溜地走了。
我警惕地瞧了瞧周圍。
“放心,都走幹淨了。”
陸宇對我耳語。
“當初就該把那小東西掐死在繈褓中,我還是太良善。”
裝相不過三秒,他又開始口出狂言起來。
“你在流血。”
我轉過身,按住他搖搖欲墜的肩膀,進了內室,取出嫁妝中的金瘡藥來,灑在傷口上。
他怔愣了一瞬,直直地盯著我。
“竟敢傷我,等我以後做了皇帝,我要將他們的肉都一片片切下來拌麵吃。”
我撒藥的動作微微一頓,手稍重了些。
滿意地聽到一聲壓抑的痛呼。
“老實點。”
我輕輕吹了吹。
“這麼凶幹嘛呀?”
他被疼痛擠壓出幾滴生理性的淚來,瞧著倒有幾分楚楚可憐了。
“喂,打個商量行不行,下次你出去不要給我下藥了,咱們是站在一邊的。”
我牽牽唇,被美色取悅。
“那你可要護著我啊。”
他舉起小拇指,同我輕輕勾了勾。
幼稚小孩。
我們靠得更近了些,渾然不覺,這個姿勢若是從天上看,就是兩隻小狗依偎在一起取暖。